廢墟里的光，沙漠中的寶藏，海洋中的城堡，人心中無意義的善意。這些，全都是無用的美。

這是一段突然間闖入陶藝腦海中的回憶，彼時，蘭姨正站在一間有些眼熟的房間里，她的面前，於那溫暖的陽光之下，站著一個女人。

只是，即使在陽光下，陶藝也依舊無法看清那女人的臉。

陶藝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城堡的主人，茉莉的姨母，那個女變態。

可是，陶藝又有些不確定，因為迄今為止，於這些層層疊加起來的夢中，似乎每一個夢裡，都有著這樣一個女人。比起自己困在夢境之中無法抽身，這個看不清臉的女人，更像是幽靈。

此生此世。

一生一世。

只能在這裡無限徘徊。

「蘭，你為什麼要留下來呢？法羅娜，那個女人分明才是你最好的選擇，你為什麼要拒絕她呢？你是想要讓我覺得嫉妒嗎？相比較於我的身不由己，你是自由的，無論肉shen，還是靈魂，都比我自由。」

女人的目光看向外面。

陽光透過陰影，是滾滾的埃塵。

說著，女人伸出手，她那一身如喪服般的黑色長裙所包裹著的，是女人如吸血鬼一般蒼白且沒有一絲血色的身體。不知怎的，陶藝忽的感到一陣悲傷。她有些心疼，卻不知道在心疼誰，心疼什麼。

「離開吧，我活到這個歲數，身負的罪孽已經夠重的了，就算只有一點點，我也想試著去贖罪——」

終於，蘭姨開口說話了，她有些氣急敗壞，有些焦躁憤怒，微微上前走了一步後，蘭姨不得不強忍著停下，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女人，開口像是乞求，「我，就不能心疼您嗎？我從小在這裡長大，這裡，就不能成為我的家嗎？您，一定要趕我走嗎！」

聽完蘭姨的這一番話，女人沉默了。長久的，長久的沉默了。走出長桌，她來到蘭姨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

這個時候，蘭姨猛地伸手抓住女人慣常微涼的手，繼續說道：「從我初見您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發誓，會永遠留在您身邊，陪著您。我不會違背誓言，所以，別趕我走。」

「呵，呵呵，呵呵呵呵~」

最後的最後，女人笑了，那笑聲在陶藝聽來，猶如刀割般痛苦，幾近瘋癲。

「這話，為什麼是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的呢？」

「！」

這一次愣怔的，是蘭姨。

女人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語氣越發的溫柔了起來，既溫柔，又無比不甘，「謝謝你，蘭。」

抬起另一隻手，女人充滿愛意的抬起蘭姨的下巴，繼而給予了對方一記輕吻。

這記吻很輕很輕。

猶如鴻毛。

這記吻又很重很重。

在蘭姨的心裡瞬間掀起了萬丈波濤。

「明天，她就要離開了，我會最後安排你們見一面，到時候再做出抉擇吧，不要，讓自己後悔，留有遺憾。」

鬆開蘭姨，女人如此說道。

而這，就是記憶的最後。

「我會做出正確的抉擇的。主人。」

或許是因為蘭姨最後的眼神過於堅毅，所以陶藝沒來由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