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懷玉與段月容拾掇完畢，乘著馬車走官道往甘肅去了。

李懷玉穿著便裝，扮作隨行的小廝，與段月容共乘同一輛馬車。

因為李懷玉在，陣仗雖然比不得平時他出行那般浩大，但隨行的侍衛、宮女、內侍浩浩蕩蕩綿延數里。

甘肅知府歐陽海偕同甘肅上下大大小小一百來個官員在蘭州城外相迎。

因為李懷玉現在的身份是段月容的小廝，便先下了車，然後扶著段月容下車，做足了戲。

知府歐陽海見段月容看著確實小小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心裡對那個內侍的話由原來的六七分相信變成了十成十的相信。

歐陽海斂眉順目，與那些官員一同向段月容見了禮，道：「欽差大人一路上車馬勞頓，想是已到了疲憊飢餓的時候，下官早已命人在府上設了酒宴，就等欽差大人大駕光臨！」

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欽差大人請！」

歐陽海讓其他官員散去，自己略落後段月容半步，領著段月容到了他府上。

他的府邸倒是沒有謝陽的那麼奢華，就是很普通的知府品級的院落，倒是名貴花卉種了不少。

歐陽海所說的宴席設在湖心亭，亭子四面墜著一層薄薄的紗簾，隨著湖面時不時吹來的微風輕輕蕩漾。

亭子內，往西是一個堪堪與湖面齊平的石檯子，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在亭子內彈奏著琴。

另一個身段婀娜妖嬈的少女輕紗覆面，穿著妖媚惑人的衣裙，在石檯子上跳著嬌嬌嬈嬈的舞蹈，一舉手一投足端的是嫵媚動人勾魂攝魄。

石檯子被荷葉荷花擋住，遠遠望去，那少女就如同是在湖面上、蓮花中翩翩起舞，如同九天仙子下凡塵，又像是凌波仙子踏水而舞。

菜色很是豐盛，四到奉、四熱葷、四冷葷、四雙拼、四大碗、四中碗、四小碗、匹每位、四燒烤、四冷素、四座采、八鹹點、八甜點、二甜菜、四跟湯、四跟面、百子桃包、四京果、四糖果、四蜜果、四酸果、四水果、四生果、四看果……

完完全全是按照宮廷宴席的品制來的。

段月容一撩衣袍，在主位上坐下，歐陽海給他倒了一杯酒，夾了一筷子駝峰，道：「這駝峰用的是野生的雙峰野駱駝，肉質細嫩筋道有嚼勁，僅我們甘肅才有，大人快些嘗嘗。」

將酒放到一邊，夾起駱駝肉送入口中，果然細嫩，有嚼勁。

歐陽海又給他夾了一筷子掌中寶，道：「這是取野雞掌心那一塊肉，在野雞尚還活著的時候讓它們在燒的通紅的碳上奔跑，掌心的肉被烤熟之後割下來，味道是極鮮美的！」

段月容一一應承，除卻席間一直以茶代酒以外，倒是與歐陽海言笑晏晏，期間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些貪財昏聵的嘴臉。

歐陽海從善如流地暗中應承，宴罷便吩咐小廝領著段月容去客房休息，分別前沖他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小廝將段月容領到客房，道：「欽差大人好生歇息，小人就先退下了。」

那小廝方走了沒多久就傳來敲門聲，段月容才將開了門，就見那席間的舞娘柔若無骨地倒進他懷裡。

衣裳已經換了一套，但依舊是半遮半露好不誘人，身上也不知擦的什麼香粉，竟與一般甜膩濃郁的脂粉味不同，倒是清爽許多。

舞娘魚兒一般在段月容懷中亂蹭，白玉般的手往他腰帶探去。

段月容臉色黑得如鍋底一般，一把推開那個姑娘，冷冷道：「這裡用不上你，你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便是。」

那姑娘臉色一白，翦水秋瞳盈滿淚水，可憐兮兮看著段月容：「大人，你若是就這麼將奴家趕回去，老爺會殺了奴家的！」

「哦，」段月容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她，懶洋洋道：「你是死是活，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說完背過身去，將門「嘭」地一關。

那姑娘自打進了歐陽海的府邸，就被他千嬌萬寵著，從來沒被人這樣不留情面的拒絕過，她也沒料到這段月容如此不近人情，如此不憐香惜玉，心中又是羞憤又委屈，捂著臉跑了。

歐陽海見自己的寵姬哭著跑回來，心疼的不得了，將她抱在懷裡溫聲細語地安慰了許久，心裡也有些煩躁。

這段月容不近女色，可如何是好？

轉念一想，那段月容身邊的小廝和他一直形影不離，而且相貌清秀周正，再想想內侍來宣旨的時候說的話，也許這段月容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偏愛男風也說不定呢。

想著，便叫來管家，問：「今日彈琴的那個琴師可還在府上？」

管家答曰：「那琴師正在偏房歇息，還未離府。」

歐陽海道：「好！好！好！你速去告知那個琴師，讓他好生打扮一番，去今日來的那個貴客房裡伺候，伺候好了老爺我重重有賞！」

那姑娘走後沒多久，段月容便又聽見一陣敲門聲，這次打開一看，門外站著的居然是一個十幾歲的清秀少年。

段月容臉色黑如濃墨，險些剋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殺了這個少年。

他曾囑咐過那個傳旨的內侍，若是歐陽海問起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就儘管把他往貪了說，也不知道這內侍有沒有擅自添油加醋，居然讓歐陽海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房裡送人，這次居然還送來個少年郎，簡直是欺人太甚！

擔心若是再將他趕出去，歐陽海會再送些人過來，影響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便將身一讓，於是給那少年讓出個空隙，琴師便進了房。

那琴師甫一進房，便開始寬衣解帶，段月容眼神一冷，點了他的穴道，他便動彈不得。

段月容將他放到床上，蓋上被子放下紗幔，從外面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躺著的人形隆起，並不能看清楚樣貌。

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偷偷摸摸潛入歐陽海的書房，在裡面翻找許久，終是翻出一本厚厚的賬簿和一本往來官員的名冊。

因怕被人發現，段月容並沒有點燈，只是借著窗外的月光翻看著，上面記載了歐陽海幾十年來貪墨的詳細賬目。

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段月容將裡面的內容迅速記下，隨後又將兩本冊子放回原處，順道清除了所有痕跡，這才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回了自己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