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該返程了。」副官頓了頓，按住手腕上不斷迴響的通訊器，繼續勸阻道：「您等了三天了，按照先知的慣例，不會見您了。帝國連日催促，諸多事宜等著您，回吧。」

陸子衿恍若未聞，穿著軍裝的身體修身玉立，他專註地凝望著眼前緊閉的大門，平日清冽的雙眸不知是因疲憊還是悲傷多了一抹薄紅。

副官看著眼前清冷固執的面容，心下嘆息。

「將軍，傅上將的後事…也等著您。」

副官覺得自己有絲殘忍。

幾天前，傅長玠在與將軍返程的途中去世了。

副官心裡也泛著難過，一是為那個強大的男人，帝國的戰神，二是為了自家將軍。

他很早就跟著將軍，也曾目睹過二人相處。那時兩人身著軍裝並肩而站，兩道墨綠色的披風在風中互相交纏。他們彼此對視，星河也甘願充做了二人的背景。

他看見將軍一貫冷清的面上，分明有笑意一閃而過。

時過境遷，竟物是人非。

副官暗自觀察著陸子衿聽後的神色。

陸子衿聞言只是緊抿著雙唇，沒有回應。滿天繁星灑進他淺淡的雙眸，像一方小小的銀河，副官並未從這雙漂亮的眼睛裡看出什麼。

「你說的對，」陸子衿收回了對大門的目光，遠遠望了一眼東方，那是帝國的位置。

「走吧。」他毫不留念地轉身離去，墨色的披風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黑色的軍靴不急不緩堅定地落下，站立了整整三天的雙腿竟是絲毫未受影響。

副官連忙跟上。

「將軍，先回第三軍團嗎？」

「將軍，您的手怎麼樣了？」

「將軍，咱們走哪條宇宙通道？」

「軍部，沒事，不走宇宙通道，空間遷越。」

陸子衿看著副官急欲開口的樣子，先他一步：「噤聲。」

副官沒再說話，壓下了眼中的急色。

飛船上很安靜，這正是陸子衿需要的。

他動了動左手，修長的五指聽話地彎曲，可是仍舊有一股滯澀感。

很輕微，按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按照他原先幾乎快斷臂的傷口，這樣的恢復已經難得，可是如果要進行空間遷越，宇宙強大的拉扯會讓它直接撕碎。

陸子衿靜靜想了兩秒，動念，凝神。他的左臂慢慢爬上了一層寒冰，冰凝固的聲音在靜謐的飛船中格外刺耳。那寒冰像侵略般慢慢佔領了他整個左臂，爬到了鎖骨處。

他用自己的能力凍住了這個麻煩，忽略了刺骨的疼痛，打量著凝固的左臂，估算著有幾成把握，像是在凍木頭一般。

「將軍！」

副官進門，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將軍怎麼如此對待自己，您的能力…您的能力有多厲害您不知道嗎？」副官因為憤怒，竟直瞪著陸子衿，微鼓的雙頰宣示了自己的不滿。

陸子衿抬頭回望他，淺淡的雙眸琉璃般光彩，蝶翼般的睫毛灑下一層陰影，卻靜靜地，藏著讓人沉靜信服的東西。

副官敗下陣來，移開了視線，怕被這雙眼蠱惑。

將軍的眼睛最是讓人沉溺，他想。

「可將軍何必這樣傷害自己，」他的氣勢弱了幾分。

「咱們可以走宇宙通道，不一定非要空間遷越，也快不了幾日。」

「將軍您的手之前傷那麼嚴重，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副官極力勸阻。

「而且……」

「他在等我。」

陸子衿打斷他，說。

「他在等我見他最.後一面。」

「我要快點回去，他會著急的。」

副官張了張嘴，囁嚅著，卻沒再說出什麼話來，頹然地坐下了。

沒辦法，他也阻止不了，陸子衿固執得像個死小孩，笨笨的，卻又堅定的。

他啟動了空間遷越模式。

「空間遷越模式啟動。」光腦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即將進行空間跳躍，請勿劇烈運動。」

副官咬緊牙關，最.後一刻，忍不住回頭大吼問：「將軍，這樣您的手真的沒問題嗎？」

「我不知道。」陸子衿冷靜地回覆他，他也只有五成把握。

副官募然紅了眼眶。

我不知道。

但沒關係。

他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