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從腳底生，左山鼻尖滲出冷汗，他似乎懂得冬月所示圖片之中的蘊意。

左山未有一語，但冬月已從他帶有震撼的眼神中了解一二。

「這是最壞的猜測。」冬月緩緩開口：「只是現在最要緊的是解決這場危機，至於背後有何陰謀，只能在隨後可喘息之時再去定奪。」

左山獃獃地點頭，他還沒緩過神，隨著冬月的影子移動步子，待到前者忽然停步才頓身回神。

「前面是地下室的出口了。」冬月對照地圖，在拐角處停下試探，出口處停著侍衛，他們全身被盔甲包裹，看似沒有一處可以呼吸的空間。

「你送到這裡就行，剩下的，我......」

「冬月，我會和居夫人保持聯繫確保他們的安全，不用擔心......一路小心。」左山沒等她說完便忍不住插話，他內心是不忍冬月犯險的，可他無能為力，他望著冬月耳旁纖細的髮絲，它輕柔的像她這個人，她太纖細了，若不捉緊，她可能就會隨風消逝。

「我會的。」冬月沒有回頭，但若她回頭，便能發現為了壓低音量而俯身的左山離她很近。

冬月沒有回頭，她邊念咒邊用三生刃刺穿定身咒，侍衛稍稍止住動作，她趁機推開沉重的鐵門，伴隨地下室震耳的警報聲，餘光是左山吸引人們注意力遠走的身影，她一咬牙，推出能讓她自己擠出去的寬度，以最快的速度遁入黑暗。

下水道昏暗陰冷，每到轉彎處才有警示燈發著詭異的綠光，連日雨水已經將地下污水蔓延到人行道上，冬月扶著牆壁，時不時打開頭盔上的探路燈已確定方向。污水到她腳腕處，雖穿著雨鞋，但墨色的污水漂浮著垃圾和動物屍體似乎亦能將冬月腐蝕，這不，冬月再走一步又踩到一隻死老鼠。

冬月已經算全副武裝，可下水道的情況比預想中還要糟糕。冬月心想，若能安全到達京區也就算了，萬一遇到木偶人，這可不是方便戰鬥的地方，再者，據她所知，被木偶人咬死的屍體如能被背後的驅鬼師操作，這份不可預料的危險更是棘手。

冬月來到下一個分叉口，可是左邊的通道被鐵柵欄牢牢鎖住，瘦弱如冬月也不能過去。

這邊的通道是因拋屍才被封鎖，但冬月所在點距離拋屍點相距甚遠，若走右邊，只是越走越遠，且同樣有拋屍點，如此細算，拋屍點附近也有可能修築了鐵柵欄，兜兜轉轉反倒成了禁錮自己的牢籠。

冬月對著鐵柵欄，還是選擇從左邊過去。她從包里掏出爆破符，想收力減輕爆炸帶來的轟動，可惜毫無用處，腳下還是隨著震動浮浮沉沉險些跌倒。

冬月等到煙霧消散，夾雜其中的寒氣卻狠狠襲來，明明才經歷了高溫，但是缺口處竟被寒氣籠罩出冰霧，熔化的鐵因低溫凝固，吐出寒氣的缺口像是盤踞的惡獸張開巨口，若敢進入，無疑是自陷泥沼。

冬月深呼吸，掏出結界符粘在缺口處並念下咒，這才往下探尋。

接下來的路可謂處處驚險，污水結冰，光是站直就很費力，更不要說渡步。猙獰的老鼠還用爪子釘在冰下在做最後的掙扎。蜘蛛網凍成雪花，垂釣的蜘蛛變作冰墜子。

冬月依舊是扶著牆壁，但低溫讓她很難持續扶住，戴著面罩不能哈氣取暖，幾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冬月打著寒戰放棄哈氣。

下一個轉彎，本就不多的綠燈徹底告別下水道，漆黑的通道未知且漫長，冬月打開探路燈，接下來的路，穹頂懸掛著隨時砸落的冰墜，不遠處，一個人形直立的冰雕姿勢詭異地矗在那邊，冬月走進一瞧，看他的衣裝，明顯是一個工人，他死前的面目充滿恐懼，冬月往前看，探路燈燈光照過去，一路下去，三三兩兩的工人都向出口奔跑，不同的面貌充斥著同樣的恐懼。

冬月默默掏出三生刃護在胸前，準備隨時面對未知的敵人。

「嗚嗚嗚——」往深走，回蕩著的低泣聲逐漸清晰，哀怨和害怕在聲線之中環繞，傳遞出來的信息是要擊潰人心，勾出某些隱藏的孤寂與秘密。

「嗚嗚嗚——他不見了，他去哪了......告訴我他去哪了！」那低泣聲逐漸暴躁，似乎是遭受到他人挑撥，伴隨著怒吼，她尋仇的聲音四處蔓延，看來，原本在固定地點的她開始移動了。

與黑暗的下水道不同，蔑海樓之中，富麗的舞廳包間，絨線弔帶紅裙之下曼妙的身姿側卧在香軟的床榻上，上身罩著針織毛毯，白皙細直的手臂支起下巴，濃黑的長捲髮延伸到腰部，如她似的慵懶地貼附在她的紅裙上，她面前的棋盤皆是黑子，她轉轉美麗的琥珀瞳，思考之後拿起一枚棋子細聲說道：「有人殺了你的親人，她現在就在附近，為了報仇，殺了她吧。」

林辰放下棋子，感受到棋子的暴怒，她滿意地拿過旁邊桌子上的美酒細細品嚐，香醇濃厚的味道在舌尖綻放，她翻身想要讓枕邊人陪她品嚐，巧笑說道：「雲郎，你嘗嘗......」

話未說完，那人平靜的睡臉讓她震怒，坐起身子將酒杯砸向遠處。林辰氣得脖頸出青筋泛起，深呼吸幾口氣，換回溫和的語氣再次開口：「雲郎？雲郎你怎麼了，你醒醒啊，我剛剛嘗到好酒，你起來陪我一起喝好不好？雲郎......」

「顧颯景！給我起來！」見那人毫無反應，林辰抬手使勁捶打他的胸脯，但那撞擊聲並非是敲打人類所能發出的。

「顧颯景！」林辰咆哮著，將美麗的五官掙開，對外優雅的形象不復存在，床上只剩一個瘋癲的怒婦朝著木偶人發火。

「你又逃走了......整個紫粵城被封鎖，我看你能逃到哪裡！」

林辰的怒吼引來了顧沛義，他在門外輕敲，得到允許後進入房間，看見被丟得狼藉破碎的物件，他便知發生何事：「林辰大人，現在的情況，還需要鄙人將他找回來嗎？」

「找？你個縮頭烏龜敢出去嗎？你要是敢，就把他找回來......不過他能死哪去？我不相信紫粵城變成這樣，他還能當做無事發生一般逃走。」

顧沛義被咽得無話可說，他忍氣低頭聽林辰抱怨。

對比林辰，顧沛義不過是個冷血的隨從，他聽從對方的一切指揮，為了掩飾她的鬼儡術，他將蘭度的武器碎片找出，冒著會激怒蘭度怨靈的風險，將她所犯下的罪孽按在蘭度身上。

「顧沛義，你出去吧，順便，把你白髮染黑。」林辰憎恨衰老，她依靠鬼儡術攝入活人靈氣以維持年輕，同樣的，她厭煩越發衰老的顧沛義，雖然顧沛義是只忠誠的狗，但是她沒必要亦將他帶入抗老的行列，像顧沛義那種人有著通身的陰險，他的野心就留給後世驚嘆吧，若真要長壽，指不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的起因。

「是。」顧沛義弓腰退下，最後將目光在林辰身上停留少許。他掩門過後，抬手摸摸兩鬢，隨後冷笑，他當初撿那個老妖婆，只是見她可憐又好看，很有觀賞價值，直到某天，老妖婆將顧颯景撿回來，一切都變了......

本應是主子的人，卻成了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