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初來乍到卻一鳴驚人，學識同顏值兼得，人品與才藝雙馨的鋼琴才子！他就是第二十六屆文藝部部長，高二理科1班，宋尋歌！」陳知影激情澎湃地念著主持詞，在聚光燈下優美地指向宋尋歌。

宋尋歌一怔，有些尷尬地站起，轉身，迤迤然向身後的同學微微鞠了一躬。

攝錄機即刻向宋尋歌聚焦，社團部的同學也及時舉著單眼照相機跑了過來。「這邊這邊！」劉璇笑著給她的幹事們指示著。

「哇，這就是那個轉校生部長嘛？」

「會彈鋼琴呀，怪不得一來就當上一部之長呀！」

「主要是這也太帥了吧？一會兒結束後我得問他要個簽名兒！」

陳知影開始念起宋尋歌的獲獎經歷，而底下的同學們亦如炸開的油鍋一般交頭接耳著。

宋尋歌淡淡一笑，坐了下來。

「真的……好優秀……」

於樂在幕後聽著，扳弄著自己的手指。

陳知影緊接著又分別介紹了社團部、體育部、內務部和宣傳部的部長。

她抽出一頁新的題詞卡，大聲念道：「下面，是我們家喻戶曉、赫赫有名、婦孺皆知的外語大佬。他就是——第二十六屆學生會學習部部長，高二理2班程風！」說罷，她朝預先訂好的位置方向指去。

可預先訂好的位置上並未有人站起。

「嗯？」陳知影眉頭一皺，又看了看題詞卡，再抬頭，才確認程風還沒有來。

她輕咳兩聲，準備圓詞救場。

「等等等等！程風部長來啦！」

從後門一聲吶喊長嘶，學生們下意識循聲望去。只見張浪正推搡著一個反戴貝雷帽的男生朝台前跑來。

「別拉我呀，哎呀！急什麼！」那男生神色慌張，生氣地撒開張浪的手。

於樂聽外面鴉雀無聲，也拉開了簾幕向外張望。

那男生在一片寂靜與懵然中站定，四下一看，抖了抖校服外套，把帽子轉正，大步流星走到第一排前，深鞠一躬，高聲道：

「對不起，劉主任，張副主任，葛老師。對不起，路主席、王副主席、白理事長。我來晚了。剛剛去燕大領獎，才回來。」

「嗯嗯！」劉主任讚許地點著頭，站了起來。一旁的內務部幹事連忙遞上話筒。

「就在昨日，我們得到消息，高二理2班程風同學，一舉奪得了劍橋杯全國中學生英語能力競賽的金牌！這是程風同學的光榮，也是我們一中的光榮！當然，也是我們第二十六屆學生會的光榮！」

四座之下排練好一般地立刻響起了如雷掌聲。

程風得意地點頭致謝，又斜著眼瞥了瞥一旁早已呆若木雞的張浪。

白鷺皺了皺眉，朝台上的陳知影指了指手錶。

陳知影即刻心領神會，打開麥克風，道：「看來我們的介紹所言非虛，恭喜程風部長！請落座！接下來……」

於樂放下簾子，嘆了口氣。

「唉，怎麼他們都這麼厲害哇……」他抓了抓臉，癱坐在椅子上。

頭依然很痛，身子依然覺得涼浸浸。於樂時而坐下，時而站起，只求快點到自己的節目，早完早了。

他熬過陳知影漫長的介紹語和開幕詞，熬過政教處劉主任和學生會路主席的寄語，終於聽到陳知影的那句：

「下面就是我們最期待的，六大部門才藝作秀！」

領導們每年到這個環節就會退場，千人大禮堂便只餘下滿座學生和零星幾個愛熱鬧的老師。學生們一看不必再拘著規矩，登時便活躍吵嚷開來。零食、桌游立刻大顯神通，千人大禮堂瞬間變成真正的歡樂海洋。

控制室的社團部成員按下按鈕，一聲巨大而絢麗的音效響起。

「同學，同學！」於樂拖著身子到控制室門口，「同學，你這兒有主持人的主持詞，或者是……節目單嗎？我想看看我是第幾個上場。」

裡頭的人應聲遞給於樂一張卡片。於樂接過，一翻。

「第一個是社團部，然後是學習部，然後……」他咬了咬牙，「我是第三個呀……」

唯美的古典音樂響起，社團部轄下的校舞蹈社領銜演出的四人《驚鴻舞》翩然開始。於樂鑽到控制室門口，看著顯示屏。

「跳得好棒啊……」他一邊感嘆，心裡又一邊打起了退堂鼓。時至今日他也不明白是誰、為了什麼要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

明明文藝部有那麼多多才多藝的人，李洞天他自己不也是啥啥青年歌手協會的會員，為什麼偏偏是我上……

他苦惱地嘆了口氣。

不久之後，驚鴻舞畢。陳知影上台客套了一通讚美，便為學習部的節目報幕。

兩個穿著長袍馬褂的男生端著架子上了台，在一張四尺方桌旁一坐，便開始說書，說得連台下的呼嚕聲都可耳聞。

「不愧是學習部的學霸。」於樂苦笑道。

節目很快結束，眼看著陳知影又走上了台。

「是文藝部的於樂同學嗎？到你了，來這兒準備吧！」

一個內務部的女生走過來，把於樂拉到了出幕口。

於樂覺得腳底向灌了鉛一般沉重，身體也笨拙地不聽使喚。頭腦仍舊如蒙著一層霧一般迷糊，鼻腔內也嗡嗡作響。那一霎那他有些後悔，應該向宋部長說實話，自己的狀態實在很糟糕。

……

「我相信你。」

……

「他很關注你呢。」

……

「害怕的時候，就看我。」

……

「聽話。」

……

於樂握緊了拳頭，閉上眼，心下一橫。

「都說文藝部藏龍卧虎，才藝滔天。我們新上任的宋尋歌部長就屢獲鋼琴大獎，副部長李洞天也是市青歌會的大紅人兒。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文藝部的幹事們更是才華橫溢！」陳知影笑著主持道。

「下面，讓我們掌聲有請，第二十六屆學生會文藝部幹事，高一4班於樂同學，為大家帶來獨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大幕拉開的那一刻，於樂感覺身後有風，好似在極力將自己向光芒聚攏處推送。外面一片岑寂，他內心卻早已為風暴所籠罩。他想起那一日在市歌劇院看宋尋歌演出，不知宋尋歌那時是否同自己一樣緊張。

他一咬牙，大踏步朝舞台走去。

偌大的舞台，細細一個麥克風架，小小一個人。所有的聚光與照明最終匯聚成一束巨亮的光，閃得於樂一陣眩暈。

他緩緩睜眼，看見台下烏壓壓一片人，窒息感頓時掄上了頭。

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找到宋尋歌，伴奏音樂便已浩大地響起。待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業已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