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生活，難得的讓牧宇覺得輕鬆。

儘管，這裡總是面對著白色的天花板和牆。

甚至連吃的東西，都有些讓人不能忍受。

當然了，比起出院後的牛排來說，那也算是人間美味了。

牧宇站在醫院門口，看著蔚藍色的天空，深深的嘆了口氣。

終於，他還是要出院的。

「哥？是你嗎？」

忽然，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牧宇的身後傳來。

這聲音，像是能夠穿越時空，穿越所有的阻礙，進入他的心中。

牧宇的身子，就這麼僵硬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牧鳴。

牧鳴一身藍白色的病號服，站在牧宇身後，那不遠不近的地方。

眼中，帶著濃重的思念。

眼眶，也微微發紅了。

吸了吸鼻子，牧鳴輕聲開口：「剛剛，護士姐姐帶我出來曬太陽的時候，我看到了程哥哥，就想著是不是哥也會來。」

雖然牧宇整容了，但是，背影總是不會變的。

牧宇就這麼站在這裡，腳下像是生了根。

想轉身，又不敢轉身。

牧鳴抬腳，走近一步：「哥，轉過頭，讓我看看你，好嗎？我都好像是有好幾年，都沒見到哥哥了。」

牧宇頓了頓，腳步一顫，卻還是沒能轉過身來。

他不知道，要怎麼頂著季麟的臉，去見牧鳴。

這時候，牧宇已經感覺到，一隻有些溫熱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溫暖的感覺，從這手上透過來，像是可以直達心底。

可是，這溫暖，卻不能讓他的身體回暖。

反而，如墜冰窖。

牧宇沒轉身，牧鳴也善解人意的並未繞過去，去見牧宇。

而是就這麼在牧宇的背後，抓著牧宇的手，緊緊地抓著，像是一鬆手，牧宇就不見了一般。

雖然，牧宇並未給他回答，也並未轉身。

甚至，就算是轉了身，他也未必能認出牧宇。

但是，牧鳴卻知道，這就是牧宇。

不說牧宇化成灰他都認識，但只要牧宇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就絕對不會認錯！

牧鳴眼眶越發的紅了，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像是隨時要哭。

但是，眼淚就是盈滿眼眶，卻並未落下來：「哥，我很想你，特別想你，第一次，和哥哥分開這麼長的時間，哥哥還不願意見我。」

牧鳴的長相，有八分相似牧宇。

此刻，那張精緻的像是陶瓷娃娃的臉上，帶了幾分的蒼白，更是引人憐惜。

牧宇有那麼一刻，要忍不住的轉過身，將牧鳴緊緊地抱在懷裡。

然後，告訴這個孩子，他的身邊，始終有他在！

可是，牧宇發現，他做不到。

此刻，醫院門口的事情，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陪著牧民的護士，站在一邊，也不敢上前打擾。

這時候，已經拿了藥，從醫院出來的程乾，腳步也頓住，看著牧宇和牧鳴。

程乾也有一種，他不敢走過去，不敢去看那兩兄弟的感覺。

牧宇感受不到這些，他只是能感覺到，那手掌上載來的溫度，讓他如墜冰窖，冷的身子都忍不住顫抖。

他想過無數種見到了牧鳴的情況，但卻唯獨沒想到這一種。

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就被牧鳴認出來了。

在他，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

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去怎麼解釋。

更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牧鳴，面對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牧宇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

嘶啞的聲音，從喉嚨之中傳出：「小鳴，別看我……」

五個字，像是被空氣摩擦的，已經不成了樣子。

聽到牧宇的聲音，牧鳴微微一愣，眼中神色越發心疼。

接著，牧鳴就這麼閉上了眼，然後繞到了牧宇的面前：「哥哥，我閉上眼睛，不看你，你看看我，好嗎？」

牧鳴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儘管，本該上國中的年紀，該是任性妄為，逆反家長的時候。

可是，牧鳴卻乖巧的，讓人心疼。

牧宇這才睜開眼，視線緩緩地移動到牧鳴的身上，然後，視線就這麼怔住。

下一刻，牧宇就一把，將牧鳴抱在了懷裡，緊緊地抱住：「小鳴，哥也想你……很想很想，可是，哥不敢見你，不敢讓你看見現在的哥哥……」

牧宇的聲音，帶著絲絲哽咽。

但是，此刻的牧宇，卻沒哭。

他不能哭，更不能在牧鳴的面前哭。

儘管，他心裡委屈，委屈的像是要將他淹沒的湖水。

明明眼前是一片的明亮，卻絲毫也找不到出路，只能在這名為絕望的潭水之中，逐漸沉淪而下。

牧鳴伸手，緊緊地摟住牧宇的腰：「哥，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還有我。」

牧鳴就這麼重複這句話，一直到，察覺到牧宇的情緒穩定下來，這才停止重複。

醫院前的這一幕，讓人紛紛側目。

但更多的，卻是疑惑，或者是冷漠，絲毫沒有人，願意為了這一對兄弟駐足。

程乾這才抬腳，朝著牧宇和牧鳴的方向走來。

牧宇像是察覺到了，又像是沒察覺到，只是在程乾靠近的時候，身子格外的僵硬。

他在怕，害怕程乾說出什麼，讓牧鳴誤會的話。

但是，程乾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一邊，看著這兩兄弟。

牧宇深吸一一口氣，語氣逐漸放緩：「哥不會讓你有事，哥一定會救你！」

牧鳴抬起臉，卻並未睜開眼，臉上蕩漾出燦爛純真的笑：「哥，我知道，我知道哥哥不會離開我。」

看到這個笑，牧宇怔住，只覺得眼裡有些發熱。

程乾也怔住了，像是看到曾經，那個笑的一臉燦爛的青年。

忽然間，程乾覺得，牧宇似乎，少了一隻貓。

牧宇伸手，輕輕的撫摸牧鳴的臉，然後放開了牧鳴：「哥哥過段時間，在來看你，你要聽話，要配合治療，知道嗎？」

牧宇不敢讓程乾等太久，也不敢呆太久，怕牧鳴一個不小心，睜開了眼。

然後，就看到了這張，屬於季麟的臉。

牧鳴是聰明的，任何謊言，在他看到牧宇這張臉的時候，怕是也都猜出了真相。

而牧宇，也不知道程乾會怎麼跟牧鳴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