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甘情願
小說: 青烏子後人 作者:烟波钓叟歌 字數:3664 更新時間:2021-06-30 17:36:30
公館西鄰有座古禪寺。陳書賢與方丈有一些交情,便設榻在寺里居住。寺里的僧人,安置了陳書賢和洛九衣二人住在大悲閣。這閣子向著南面,朝東設有神像。隔出西首兩間房,設有月窗,緊對著佛龕,另一端是做佛事的人吃齋的齋堂。
洛九衣的廂房臨著門有關羽關聖人提著青龍偃月刀的立像,極為威武。園中有一株銀杏樹,樹蔭覆滿大悲閣,夜靜時分,風聲狂莽如吼。
洛九衣伸出冰涼的手指撫了撫青龍偃月刀,忽然之間肩上被披上了一件綉有白梅的硃紅色絲絨斗篷,硃色兜帽一蓋上便稱得他更是肌膚勝雪、眉眼精緻。
聞到那人靠近時攜來的混著雪松、檀木香的冷香,洛九衣屏氣斂息,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回了橘子洲頭老宅?」岳慎遠一開口低沉和緩的嗓音撞進他耳朵,撞裂開了他好不容易拼湊完整的一顆破碎的心。
「我不認你事出有因,你願意聽我解釋麼?」岳慎遠見他一下子落淚不止,臉色都變了,一把將他摟入懷中,一遍遍輕撫他後背安慰著:「別哭,都是我不對,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道十次百次都行,只要你不哭我能做任何事情。」
「手怎麼這麼冷?可別再病了,跟我回屋子裡去。」岳慎遠見他微微點頭、輕輕啜泣,忍不住輕聲嘆氣,這一刻真真切切悔不當初,簡直想要給自己胸口捅上幾刀。
洛九衣被他打橫抱起,緊緊抱住,便跟小時候一樣伸出細細的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把腦袋靠在他肩上依偎在他懷中。此時的他只怪自己不爭氣,只要岳慎遠給他一絲溫暖一絲希冀,他都會自願貼上去為岳慎遠不顧一切粉身碎骨。
廂房裡升起炭火,不一會兒就暖和起來。岳慎遠將洛九衣輕輕地平放在軟榻上,替他蓋上兩層被子,緊接著又坐在床前握緊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替他暖手。
岳慎遠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哭紅的眼角,倒是把他看得害羞了臉轉過去對著牆角。岳慎遠俯身貼在他紅透了的耳垂邊低聲道:「再哭我可就要親你了。」
洛九衣一驚,頃刻轉過臉來,兩眼帶含薄怒瞪向這點陣圖謀不軌的登徒子。
岳慎遠輕笑:「跟小時候一樣,紅紅的眼睛像只乖乖的小兔子。看著就想咬上一口。」
洛九衣臉上發熱,嗔道:「你敢!」
岳少帥在他面前向來是不要臉皮的,早就蠢蠢欲動的他還不等洛九衣反應過來就一口含住了洛九衣淡無血色的薄唇,輕輕咬著啃噬著。
洛九衣瞪大了雙眼,腦袋放空,嚇得一動不敢動,雙手還被緊握著,只覺得全身發軟。
「此道美味只有天上有,人間難有幾回尋,我岳慎遠恐怕是命太好,才能採擷得到。」
洛九衣睜開眼的時候腦袋還有點雲里霧裡,半天才反應過來被他的阿遠哥哥一言不合就輕薄了去,心裡既是驚訝又是緊張,還有絲絲縷縷的甜蜜涌到了心口。
岳慎遠與他隔著一根手指長的距離,繼續伏在他身上,開口道:「九衣,你身子剛好,實在不宜大悲大喜,其他事我們明日慢慢說,你早點睡罷。」
洛九衣時隔十年多,終於聽到他再次喚了自己的表字,心裡歡欣不已,嘴角勾起羞澀一笑:「我不累,我要你陪我。」
岳慎遠心裡也捨不得離開他,又靠上前一些:「那我等你睡著後再走。」
說完就坐起身脫掉笨重的軍靴和軍裝上衣,毫不見外地掀開被子就鑽進被窩,長臂一伸便將柔若無骨的洛公子摟在了懷裡。洛九衣把腦袋埋在他溫暖結實的胸口,像小時候兩個人睡在一起時那樣伸出手抱住了岳慎遠的腰背,自己彷彿一下子就被陽光包裹住了,溫暖愜意,安心舒適。
岳慎遠熄滅了燭火,借著火爐里的光芒低頭看向洛九衣,正好對上了洛九衣抬起來的一雙清澈雪亮的明眸,那雙眼睛包含著羞澀、期待、懷念、信賴乃至更多情緒,看得岳慎遠整個人都輕輕飄飄,心中一盪,眸色加深。
洛九衣很快就發覺了緊貼在小腹周圍某個物事堅硬如鐵頂著自己,對面的身體也熱得發燙。他嚇得身子往上一拱,腦袋咚的一下就撞在了岳慎遠挺直的鼻樑上:「嘶—」
洛九衣慌得上前給岳慎遠撞傷的鼻子吹氣:「呼……呼……還疼嗎?對不起阿遠哥哥。」
岳慎遠聲音嘶啞地問:「你叫我什麼?」
「阿遠哥哥?」
「我等了十個春夏秋冬。才等到你這一聲『哥哥』。每一次你叫我『少帥』,我都覺得不舒服。」
「那也怪你。誰叫你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我?還是不敢認我?」洛九衣打趣道。
岳慎遠頓了頓,竟開口承認道:「當初的確是我不敢認你。」
洛九衣十分疑惑,打定主意要搞明白怎麼回事,否則今夜根本就睡不著了:「阿遠哥哥為何不敢認我?莫非有人下了絆子?還是我師兄威脅你不讓你認我?」
岳慎遠鬆開他,在軟榻上坐起身。洛九衣見他一臉慎重如臨大敵的模樣,更是奇怪得很,忍不住腦子裡設想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理由:比如說少年岳慎遠找到母親後,母親告訴他他早就有了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不能再找其他人了。又比如說,岳慎遠向母親告知想娶男子為妻,母親氣得大病一場以死相逼,他只好相逢也裝作不相識。
岳慎遠見他心神不寧,烏黑的眼眸變得空洞洞,也顧不得男人的自尊心了,豁出去道:「你十二歲那年,我察覺了對你的心意,對你許下誓言……」
洛九衣怯怯地打斷他:「你為何不告而別?」
岳慎遠閉了閉眼睛,才開口:「只怪我當初少不更事,年少輕狂,做事不懂分寸,害了你。」
洛九衣歪著小腦袋想了想:「你走了之後我好像連發了幾天燒才醒過來,而且不記得為什麼會生病,難道說是你……惡作劇?」
岳慎遠深深地望著他的眼:「何止是惡作劇,更是罪大惡極!你知我天生純陽之體,體內火氣旺,那年開始練一套心法內功,容易激發衝動,頻繁漏丹,所以夜裡我根本不能跟你同處一室,夢裡全都是你卧在我身下……那日、你讓下人燉了參茸烏雞湯、煮了杜仲黨參乳鴿給我增補,夜裡我實在受不住,便誘騙你說要學師父師娘練功,把你帶到了一處溫泉地,吃幹抹盡。」
洛九衣愣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開口:「所……所以我是被你……那個了才連續發燒好幾天一直沒有好?還忘了這一回事的?」
岳慎遠重重的點頭:「你那時候還是個小童子,身體尚未長開,我就對你做了那麼混蛋又殘忍的事。一是無顏見你。二是怕你恨我。」
洛九衣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全身的熱血往頭上涌,喃喃道:「原來這是真的……我還以為是我太想你了做了春……夢,在溫泉里和你……行……魚水……之歡……」
岳慎遠蹙著眉頭,取出了藏在腰間的金色匕首:「我任憑你處置。是我對不住你。我也不奢求你能輕易原諒我。但,若是可以,我還是想懇求你給我一次留在你身邊的機會,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洛九衣氣極反笑,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匕首,刀尖佯裝對著他下半身:「那本公子就把你的作案工具給割了吧?」
岳慎遠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安下心來,眉頭舒展開,眼中都是笑意,他傾身上前,在洛九衣耳根子處吹了口氣:「你可捨得?這可關係著九衣公子的終身福祉呢。」
洛九衣臉騰地紅了,一把推開他:「你!你不要臉!」
岳慎遠撲上去抱住他,死死地擁在懷裡:「老天待我不薄,我賭的就是你的『心甘情願』。」
洛九衣紅著臉:「你……你這個壞人!師兄說的沒錯,你這人性格難以駕馭,性情冷漠,固執又狡詐多疑,苛刻又野心勃勃,不懂得珍惜感情和寬容他人……」
岳慎遠輕笑一聲:「不錯,我岳慎遠不坦率、狡猾、虛偽,是個壞男人。不過,卻能讓你這個秉性純真、慈悲為懷、驚為天人的翩翩佳公子死心塌地,是不是?」
洛九衣又急又氣,握起拳頭砸在他寬闊的後背上砸得砰砰響,而被砸的岳慎遠反而心滿意足的不得了,恨不得當即死在洛九衣的懷抱里。
兩個人抱了好久才緩緩鬆開,雙方眼裡滿滿的都是熱切滾燙的綿綿情意。
洛九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男子的?我還以為你一直誤會我是女子才會說要娶親什麼的……」
岳慎遠:「一開始就知道。我自小就練武,我們會根據人的顱骨、眉弓、枕外隆突、下顎角等骨骼方面判斷男女性別。你可知,男子的恥骨部位比女子高麼?」
說罷岳慎遠就不客氣地將手往洛九衣的小腹下部、大腿內側摸去,被反應迅速的洛九衣一掌拍掉了,洛九衣漲紅著臉怒斥:「幹什麼你!」
岳慎遠輕咳一聲,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一本正經地說著:「我查過了,是你祖母專橫跋扈、重男輕女,在你母親懷上你的時候就放話說,若是嫡長子便一定要放在身邊自己養著。你母親不捨得放手,生下你後便謊稱你是女兒身,讓你蓄長發,給你穿女童裝。直到數年後你祖母過度吸食鴉片病逝之後,你才恢復了男子身份,只是保留了蓄長發的習慣。」
洛九衣:「是啊,幸好我娘將我養在身邊,我才沒有受到迫害。我們圖門家族裡,有一個權勢滔天的親王,他葷素不忌,特別喜歡玩弄養尊處優的小公子,若祖母知曉了我是男子,恐怕我也難遭毒手,活不活得到今天更是難說了……」
岳慎遠握住他的雙手:「我也感謝你母親。多虧了你母親,我才能遇見你。」
洛九衣:「人各有命,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我還沒問你,你那未婚妻是怎麼回事?我先聲明,我洛九衣遵從的是『一生一代一雙人』,絕對不會跟別人共享你!」
岳慎遠:「你十三歲生辰那日,我送你的玉佩還在不在?」
洛九衣:「當然。」說著便從領口將掛在脖子上玉佩取了出來,那玉佩靈氣逼人、渾體通透、晶瑩潔白,是一枚上佳的羊脂白玉。平面雙鵰,以鳳為主體,鳳在上,龍在下,鳳冠直立,英頸回首,龍為騰躍狀,主體花紋由雲紋和鱗紋組成,龍鳳合體,顧盼有致。
「你瞧。」岳慎遠也從懷裡掏出一款相似的玉佩,那玉佩翠綠欲滴、渾然天成,是一枚質地上乘的翡翠,亦是平面雙鵰,以龍為主,龍在上,鳳在下,龍鳳合體,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