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風鳴最近因為景家的事情一直心不在焉，在給PLD的五位講理論課的時候走神了好幾次，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林彥都忍不住對著景堯咬耳朵：「風院長是不是最近沒睡好，連最基本的分子構造都講錯了。」

景堯抿唇不言，視線看向台上劃拉著電子熒幕的風鳴，頭髮又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凌亂的覆在額頭上，眼睛下是淡淡的青黑眼圈，聲音雖然平穩溫和，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些沙啞。

終於，在風鳴下台階時，身體一晃，整個人差點摔向地面，景堯立刻衝上前接住了他。

身後的林彥，孟琳琳等人也突然回過神，正要上前幫忙，就被景堯低沉的聲音阻止了下一步行動。

「今天先到這裡，你們先回去吧。」

風鳴勉強穩住身體，剛想開口拒絕，抬頭對上景堯陰沉的面容，心裡咯噔一跳，不自然的咽了口口水，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提議。

等到整個教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風鳴才稍微放鬆了點，剛想從景堯的懷裡掙脫，就被冷不丁的打橫抱起來，嚇得他直接叫出聲。

「景堯！你幹什麼！」風鳴慌慌張張的摟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去治療室。」景堯沒在意他的掙扎，徑直向治療室走去。

「我自己可以走…」風鳴尷尬的抓緊他後頸的衣服，小聲道，「你能不能放我下來。」

景堯沒回答，整個人身上散發著沉重的氣壓，快步走著。

路過的來來往往的行人幾乎都被他的氣壓嚇得離他幾步遠。

太尷尬了，真的太尷尬了！

風鳴臉色微紅的把頭背過去，這被熟人看到他這張臉往哪兒擱。

好在治療室不算遠，到了大門前，風鳴幾乎是跳下來的，剛準備自己進去，手腕就被緊緊抓住，整個人被一股力帶著踉蹌了好幾步。

「景堯！」風鳴忍不住了，他現在是真的有一點生氣。

景堯依舊沉默不語的把他帶到治療艙前，向一旁站著的醫師說道：「麻煩給他做個全身檢查。」

風鳴瞪大了眼睛，距離他上次檢查還是四年前的事情，這幾年他熬夜和通宵次數增多，不用想也知道身體狀況會很差，儘管星元紀的年代，藍星人都很少生病，但也經不住反覆的糟蹋。

風鳴突然想到之前去醫院時看到的被父母強行帶來檢查的小孩哭鬧不止的場景，他現在就是那個極度不配合的小孩。

一旁的醫師聽到吩咐，立刻走上前，溫和的說道：「請您脫一下衣服。」

「脫…脫衣服？」風鳴嚇得說話都結巴了，「不是，我記得你們之前的檢查是不用脫的吧？」

「可是您穿的太多會影響檢查的結果。」醫師依舊好脾氣的解釋道，「不用全部脫掉，盡量能露出肌膚就行。」

風鳴尷尬的想到他今早為了圖方便，上身只套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就走了，要他脫，他裡面也沒穿啊。

「…我裡面沒有衣服。」風鳴幹巴巴的說道。

「沒關係，我們這裡有一次性的備用服，您脫了之後套上就行。」醫師把一旁的推車推了過來，上面整齊的疊著淡藍色的備用服。

話已至此，風鳴只好乖乖配合，餘光瞥見一旁絲毫沒有走開意思的景堯，忍不住開口：「景堯要不你在外面等下？」

景堯還沒開口，醫師已經微笑著出聲：「沒關係，並不會影響治療。」

他在意的是治療嗎？！風鳴忍不住要開口罵人了，你們一定是串通好的吧？

風鳴憋屈的背過身，脫掉外面的白大褂，脫毛衣時，景堯不出意外的看到他光裸的白皙後背，和黑色的衣物形成鮮明的對比。

風鳴總體而言不算瘦弱，薄薄的肌肉覆蓋在身上，背後的蝴蝶骨因為身體緊張的綳直而明顯的凸起。

景堯看著不由得喉嚨一緊，忍不住想如果在上面咬一口是什麼樣的感覺。

沒等他想好，風鳴已經快速的穿上備用服，藍色的衣物遮住了眼前的大片春光，也讓景堯稍微冷靜了下來。

應該用光腦拍個照的。

景堯抿唇想著。

下

「抱歉。」

在經過全身掃描等結果的空檔，景堯主動先認了錯。

風鳴瞬間又頭疼了起來。

獨斷專行，固執，蠻橫，簡直和他哥一個樣。

關鍵這隻崽，還很會跟你玩心理戰術。

每次做錯了事，不用你開口，他先主動認錯。

風鳴每次想發火都感覺像拳頭打在棉花上，面對眼前乖乖認錯的臉又不好意思再指責什麼，畢竟人家也是出於對他身體的考慮。

孽緣。

風鳴在心裡檢討道。

「沒事。」風鳴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並不在意，「下次注意就好，大庭廣眾之下，那樣做並不妥當。」

「嗯。下次我會注意的。」景堯乖乖點頭。

你還想有下次？！

風鳴一口氣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憋的臉色通紅，一旁的景堯見狀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擔憂的問道：「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被你氣的。

風鳴勉強把這口氣順了下去，身後的窗口傳來提示音：「請36號到9號窗口領取檢測結果。」

風鳴望了一眼手裡的號碼牌走了過去，剛才給他檢測的醫師從窗口中探出一張臉，神色有些擔憂：「您體內維生素B12的成分略低於閾值，很容易造成細胞貧血，此外，您的免疫系統也有問題，是否最近常有熬夜的習慣？您的心率也略高於平均水準…」

醫師絮絮叨叨的說著，風鳴一臉尷尬的聽著，感覺自己好像患了什麼絕症。

終於等醫師將所有的要點說完後，讓他去取藥平台拿藥品，風鳴忙不迭的接過檢測報告往外走。

身後的景堯快步跟著他，依舊沉默著不發一言，在風鳴支付完星幣走出治療室後他才忍不住開口。

「風院長，你最近是有在查什麼事情是嗎？」

風鳴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麼這麼說？」

「是景家的事嗎？」

風鳴一怔。

「上次去提交訓練報告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桌上的資料。」景堯解釋道。

半響沒聽到風鳴的回覆，景堯忍不住再次開口：「為什麼不來問我？是覺得我沒有詢問的必要嗎？」

「這件事與你無關。」風鳴扭過了頭，沒有回答他的話。

「是表哥的事對嗎？」景堯飛快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為什麼不告訴我？」

「景堯…」風鳴有些無奈，「行嵐出事的那幾年，你在封閉式管理訓練，對外界並沒有多少接觸，就算問你也只會給你增添不必要的負擔。」

「就算如此…」景堯抓緊了他的手臂，說話間帶著一絲懇求，「我希望你不要這麼排斥我可以嗎…」

「我不奢求可以參與你的人生，但是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哪怕是利用我，也請依賴我好嗎…」

「景堯……」

「我已經長大了，我不希望再被你當成小孩子看待，我希望可以像表哥那樣成為你信賴的搭檔，哪怕是…哪怕是你把我當成他的替代品也無所謂，只要你看看我……」

景堯彷彿溺水的人一般緊緊的抓住風鳴的手臂，整個人佝僂著身子，微微顫抖，手卻不捨得放開，就好像眼前的人是他水中的浮木，他唯一的救贖。

風鳴心裡狠狠一顫，從他們十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這是第一次他在景堯臉上看到如此脆弱的神情，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他曾偷偷的去景堯的訓練室看過他，十五歲的少年不知疲倦的重複著機械的訓練，風鳴在他臉上看到的神情和現在幾乎重疊在一起。

彷彿他還是當年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風鳴偏過頭，想解釋的話在心裡繞轉千遍，想安慰青年而舉起的手最終還是握成拳放下。

「抱歉。」他用力掙開景堯的束縛，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他。

「這件事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