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機深沉」的李聞川從被窩裡爬起來，頭髮凌亂，有幾縷還翹了起來像參差不齊的天線。

他眯了眯眼，回覆了何萌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昨天，準確地說是凌晨時分。他和江寒聲一起從電影院回來，對方開了車送他回來。男人摘下口罩後，熟悉的面龐讓他忍不住思緒恍惚，除卻神色，眉眼間俱是他熟悉的模樣。

但他也不是什麼年輕小子，那麼多年民間亦或是深宮朝堂權力鬥爭的洗禮下，早就做到了不動聲色。

一臉懨懨的表情，只看得到睏乏和疲憊，就連江寒聲也看不出他內心所想。

對於李聞川來說，他不過剛死就穿越過來，對於曾經的人和事，在記憶里都是鮮活明艷的，一切彷彿就在昨日。可每日醒來，現實都在殘忍地告訴他，所有的東西都不復存在了。

他逃避關於慶朝的一切，不想去看那些信息，好似故事裡那個上山的樵夫，因為觀摩了一場棋局而錯過了漫漫的歲月。身邊的親人好友一一逝去，化作白骨，只有自己還是昨日之人，一生孤獨。

對，他怕了。

也因為這樣，他認不出眼前的這個江寒聲。

他記憶里的江寒聲是少年啊，那個縱馬當街，揮斥方遒的青年丞相。在一群耄耋朝臣之中，宛若三月春光乍泄。走在長安街上，也是長安少女魂牽夢繞的那青年才俊的模樣。

現實卻是，少年會老去，英雄會白頭，當初身姿入青松挺拔的那人也會步履蹣跚，老態龍鍾。

江寒聲，他是那個獨自經歷了三朝皇帝、攝政四十年攬盡大權，是一個早就老去，歲月不復，暮氣縈繞的大慶丞相。

晃晃一眼，他們之間實際相隔的是四十年的歲月，誰也無法確認真相。

李聞川回家之後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如果，說如果江成瑜在他之後是出意外了呢？也跟著過來了，那麼眼前這個江寒聲……

這個希望很卑劣，很不堪，可是他難以平復心中的情緒。

他打開手機搜索江寒聲的詞條，裡面詳細記載了這位青年影帝二十多年的事跡。逐字閱讀下去，卻發現毫無違和感。

江寒聲生來就優秀，出生書香世家，打小成績優異，而後在大學大學部期間，學業事業雙手拿，從第一部電影就開始展露光芒，從此披荊斬棘一躍當前。

所以，江寒聲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人。

跟他不一樣，江寒聲並不是一抹千年前的孤魂。

「哈……」李聞川揉了揉眉骨處，每每他煩悶不愉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動作。

微博還沒載入出來，一個陌生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李聞川眯眼，點了接聽。

「聞川，你沒事吧？微博上的東西你不要看，就是一些人胡編亂造而已。總有一天你會證明你的優秀的，那些人不認識你不明白而已。」

實際上電話那頭的靳越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不過語氣抑揚頓挫，他擔憂地面龐都能凝聚成實質。

「你擔心我？」李聞川懶懶道。

靳越眉頭一挑，心想這不就上鉤了，於是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道：「別生氣了好嗎？我以前就說過，就算你不混娛樂圈了我也能照顧你，你要是想留下來，我都可以幫你。」

「那你能先給我五百萬嗎？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不會這點小錢你都不願意幫我？」李聞川面無表情地作出泫然欲泣的語調。

「我……」

「我什麼我，又你什麼你，還要分的這麼清楚？」語氣更傷心了。

靳越的表情裂開了，他全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方向，簡直讓人窒息。他也沒料到李聞川現在這麼厚的臉皮，明明以前一提到錢這個少年都會憋紅了臉。

彷彿「錢」這個字會狠狠踐踏他的尊嚴。

李聞川：不，我現在就喜歡金錢的芳香。

「我聽說了，你的角色沒了……也沒什麼事，我跟導演說了一下，《為凰》裡面有個角色還是能讓你來出演的，」頓了頓，像是在考慮些什麼，「不用試戲。」

簡直是為無才無能的李聞川準備的超級大禮包。

這要是原主，恐怕就吃下了。李聞川嗤鼻。

「你要知道，雖然我是男主，但很多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這個角色鏡頭也很多，你一步步來，不是沒有機會。」

這話說得漂亮，意思我現在可以罩著你，但是權力有限，還是費了些力氣給你爭取的，就是想讓你好。

靳越不愧是老PUA了，說話一套一套的。

「那是什麼角色呢？」李聞川好聲好氣道。

「男主的近侍。」靳越語氣溫柔。

李聞川長長「哦」了一聲，在靳越以為會受到對方感激涕零的回答的時候，只聞一句清晰的，動人的，飽含深情的：「吔屎啦你。」

隨後電話掛斷，再撥通已被拉黑。

氣得靳越狠狠摔了手機，胸膛起起伏伏：「好，很好，李聞川。」

他扯開領口的口子，面色狠戾。

孫浩知道自己現在說話不是時機，可是他不得不說：「哥，大哥，你摔的是我的手機。」

「……」

沉默，大概是今晚的保護色。

熱搜掛到中午熱度才消下去了幾分，李聞川看著那些發言並沒有表態，實際上明星的私生活並不需要跟人解釋些什麼。

這次江寒聲也沒有發聲，之前已經有一次夠了，再來一次對李聞川不好，樹大總是招風，再說江寒聲就不是一個會因為一些熱搜發微博的人，他根本懶得營業。

可是，在混亂的輿論里卻有一些粉紅色的小聲音：

「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這這兩個人配一臉。」

「江寒聲接飲料那個動作好自然啊。」

「哈哈哈哈，李聞川給得不也很理所當然。」

「完了，我迷上這對了，真是個邪|教，我會被圍攻吧。」

「樓上姐妹你不是一個人。」

「+1。」

自此，一個自稱「寒川」的組織默默成立，偷偷摸摸自己產糧自己磕糖。而大部分的吃瓜路人，各家粉絲還對此一無所知。

甚至在有些人發現此類言論之後，表示了輕蔑，直說：「這他媽是CP我直播吃屎。」

李聞川也在中午的時候也接到了何萌的電話，她聲音驚喜：「你又有行程安排啦！有一個目前很火的綜藝邀請你去做下一期的嘉賓。」

「……你要相信這樣的事以後會變多。」不要用一種天上掉下一百萬的口氣，有一點點傷人。

「真的嗎？我不信。」何萌呵呵兩聲，「快收拾東西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