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風吹過千萬人，就慢悠悠的在我們身邊打轉。我還震驚於挽月的那聲「姐姐」，對面的女子便疑惑的重複了一句：「姐姐？」

挽月向前走近一步，眼巴巴的看著她。

那女子戴回兜帽，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

「我是家中獨女，可沒有你這麼大的妹妹，」她捋了捋手中的髮絲，無所謂道：「不過你長得標緻，叫我一聲姐姐我也是願意的。」

我擔憂的看著挽月，發現她眼中的狂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疼的迷茫與痛惜。

她怔怔地看著對面那個容色清麗的人，眼中已然滾下淚來，我心中一跳，想要去勸，她卻猛地推開我。

「槐序，」元禮在背後攬住我，輕輕搖了搖頭，我看懂他的意思，只能停下來看著。

罷了，若真是姐姐，那總要走到這一步。

「我怎麼可能認錯人！」挽月嘶聲喊了一句，狀若痴狂，「姐姐，你怎麼能不認我？」

「我是你唯一的妹妹，是你從小疼到大的挽月啊。」

「挽月？」那女子歪了歪頭，笑道：「小丫頭，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她仔細端詳了挽月一會，續道：「不過我觀你，甚是親切。」

她慢慢走過來，搖曳生姿，飛揚的裙擺像一束開放的百合。

「主上！」

前方忽然傳來一聲疾呼，我抬眼去看，發現周銘滿臉焦急地擋在了那女子的身前。

他臉漲得通紅，額頭上還布滿汗珠，想是來得匆忙。他也不看我們，只小心翼翼地扶著那女子的雙肩，柔聲詢問著。

周銘好生狼狽。

我看著他這副情態，竟不合時宜的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樣一個風趣儒雅的人，竟也會為情之一字淪落到這步田地。

「周銘，你這個無恥之徒！」挽月自見到周銘回來，已恨得咬牙切齒，心裡一思量，哪還不明白他幹了什麼齷齪事。

她早就看不慣周銘那副卑微膩歪的模樣，此刻只舉著劍，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挽月，別衝動！」此刻我再不能不管了，只衝上去死死的攔住她，我舊傷未愈，一時竟還有些吃力。

「哦，二小姐。」周銘攬著那女子，語氣低沉的應了一聲，與方才的柔情似水大不相同，陰惻惻的，令人心生寒意。

「你沒認錯，這就是你的姐姐。」

他笑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黑色的斗篷半掩著他殘破的面頰，我才看見，那女子雙眸緊閉，竟已倒在了他懷裡。

「原來元禮公子和槐序公子也來了。」他微抬起頭，烏黑的眼珠直直的看著我們，等了半瞬，他的眼睛竟絲毫不聚焦！

「你的眼睛......」我盯著他，忍不住問出了聲。周銘雖修習邪術，可終歸時日不久，就算反噬也不會這麼快，除非......

「槐序公子果然聰明，」他攬緊了懷中的人，語氣散漫道：「我是個半瞎了。」竟似毫不在意。

「輓歌的命，需靠我的精血來延續。」

說著，他手上化出一把黑色的匕首來，在左手腕上輕輕一劃，便將汩汩流血的腕部湊到了柳輓歌的唇邊。

柳輓歌睡顏安詳，似毫無所覺，唇角卻抿開一線，吞咽著手腕流出的血液，略顯幹枯的唇色染上了一抹紅，顯得她像吸人精血的妖，偏偏她神態又這樣無辜，倒教人心甘情願任她驅馳。

很快，周銘收回了手腕，單手用紗布草草裹了一下用來止血，我身旁的挽月卻愣愣的，似已看呆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姐姐明明死了。」許久，我聽見她艱澀的聲音。她神情落寞，長劍垂在身前，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周銘對面，似是想要伸手碰一下輓歌，可手伸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周銘沒有回答，也不攔她，只默默看著她的舉動。

「你以為是我害死了輓歌？」周銘突然開口，抬眼盯住了挽月，他目光不聚焦，這一眼卻分外銳利。

挽月此刻竟難得的沒有與他爭辯，只低著頭默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哪！」周銘看著她，突然自顧自大笑起來，待他笑夠了，便又猛地變了臉色，冷嘲道：「原來我在他人眼中，是這副模樣。」

「心腸歹毒，不擇手段，踩著心愛的人上位的小人，是這樣嗎？」他咄咄逼人，吐出的字如刀子般扎在挽月的心上，她臉色煞白，被嚇得連連後退，無力道：「我不是......我也不想......」

局面扭轉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隱情？我擰著眉看向元禮，元禮此刻也面色凝重，似是沒料到這一場，見我看他，便對我眨了眨眼，牽住了我的手。

掌心幹燥溫暖，我心裡掙扎片刻，終究沒捨得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