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段應聲點頭，蹲下身子，開始檢查被時明軒甩在一旁的司盈盈。

沈段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鑷子。

用鑷子夾起傷口處的皮肉，仔仔細細檢查了司盈盈的傷口，又翻看了被刺穿的鮮血淋漓的雙目。

整個動作嫻熟而迅速。

站在一旁的顧瑾竹默不作聲的觀察。

觀察著沈段檢查那鮮血橫流的司盈盈。

潛意識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

顧瑾竹蹙眉。

！

平淡！

對！

就是平淡！

沈段見到鮮血的神情太過平淡了！

就好像見血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情。

顧瑾竹在山上活了那麼多年，第一次遇見如此血腥的畫面，心裡難免有些犯怵。

聞著空氣里瀰漫著的濃郁的血腥味，壓下反胃和心中的疑惑，朝著現場後方退了退。

沈段察覺顧瑾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已的身上。

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朝著顧瑾竹璀璨一笑。

在包廂彩燈的照射下，被鮮血反襯出的笑容意外的有些瘮人。

哪怕沈段那張臉再怎麼精緻，也阻擋不了顧瑾竹心底的寒意。

沈段的笑容彷彿在說，一起來吧，一起下地獄吧。

顧瑾竹忍不住又退後一步，一隻手抓住自已的衣領，只覺得呼吸不順暢，渾身發寒。

「沈段！過分了！！」

時明軒一個跨步擋在顧瑾竹面前。

牢牢將顧瑾竹護在身後，阻隔了兩人相視，語氣中暗含警告。

沈段看到時明軒出面了，立刻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撓了撓頭髮。

「殿下，他遲早要知...」

「我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嗎！」

時明軒厲聲打斷了沈段的話。

右手食指中指併攏，直指蹲在司盈盈身旁的沈段。

氣流割下沈段鬢角的一縷頭髮。

沈段看著自已那一縷頭髮緩緩的落到地上，眼含憂慮，卻沒有再說什麼。

微微低下頭，表示臣服。

「抱歉，殿下。」

轉身開始檢查司盈盈的狀況。

沈段低頭的瞬間，時明軒右手緩緩垂到了身側。

「瑾竹，還好嗎？」轉身，撫住顧瑾竹的肩頭，問道。

那股窒息的壓迫感在時明軒擋在面前的剎那就已經消散。

可是顧瑾竹依舊沉浸在那短暫的壓抑中無法自拔，右手依舊抓著自已的衣領，面色慘白。

良久，顧瑾竹才沖著時明軒緩緩的搖頭。

「真的沒事？」

「沒事。」顧瑾竹撥開時明軒扶著自已的手，淡淡道。

抬頭，直視著時明軒，目光裡帶著疑惑帶著不解，卻一句話都沒說。

時明軒下意識地錯開目光，不敢直視。

他懂顧瑾竹想要知道什麼，但是，他沒有勇氣讓顧瑾竹知道這些。

顧瑾竹眼神暗淡了下去，沒再堅持。

既然時明軒不想說，那就等到他想說的那一天。

兩人安靜的站在一起，相顧無言。

沈段不再作妖了，老老實實檢查司盈盈的狀況。

作為正常人類，按照這樣的失血量，司盈盈這樣的早就死通了。

詭異的是，她偏偏還吊著一口氣，說的不好聽一點的就是苟延殘喘。

正是因為這可悲的苟延殘喘，沈段開始認真了起來。

因為這樣的司盈盈絕對不會是正常人類。

奇怪的是，他明明感受不到司盈盈一絲非人類的氣息。

沈段細細檢查著司盈盈的傷勢，沒有任何問題。

檢查到司盈盈後頸的時候，沈段手上的動作一頓。

撥開礙事的頭髮，仔仔細細查看不知何時出現在司盈盈脖頸後一塊薔薇形狀的暗紋...

這是...

實驗品！！

沈段意識到司盈盈是實驗品時，一怔，下意識扭頭看向時明軒。

時明軒察覺到沈段的震驚，剛剛舒展的眉毛又擰了起來。

「怎麼？」時明軒問道。

沈段剛想開口，意識到，這裡還有人，又扭頭看向了顧瑾竹，欲言又止。

顧瑾竹站在一旁沒有一絲表情。

接觸到沈段投來的目光，這次，顧瑾竹沒有退縮，朝著沈段點了點頭，淡淡對視了回去。

時明軒沖著沈段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說吧。」

沈段點了點，這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這是家族的實驗品。」

「實驗品？！」

原本還在想如何哄自家老婆開心的時明軒聽到這三個字，氣勢陡然一凝，桃花眼裡滿是銳利。

毫無疑問，司盈盈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不久前，時明軒曾親自接觸過其人，確信其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僅在短短的幾天內，司盈盈就被當成實驗品送到自已的身邊。

由此可見，這是一場針對自已的計劃。

況且，不管內鬥如何，家族條約的規定中是明確書寫了禁止用正常人類做實驗的，就算是那幾個老不死的也不管公然違背家族條約中的規定。

「她的後頸有家族特有的印記。」

沈段指了指自已的後頸，向時明軒顧瑾竹兩人示意在什麼位置。

伸手，撥開司盈盈的頭髮，將司盈盈後頸處的印記展露出來給時明軒看。

司盈盈後頸處的薔薇印記，花瓣層層包裹，最後一片花瓣的一筆有微微上揚的趨勢。

確定是家族印記無疑。

時明軒和沈段交換了個眼神。

是誰公然違背規定，用人類做實驗！！

這已經不僅僅是場內鬥，有人想和整個家族對立！更甚，他想和這個種族對立！

哪怕這個家族已經從內部腐朽的不堪，但是如此公然的挑釁，這簡直是擺在明面上的不怕死。

「實驗品，實驗品怎麼了。」

站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顧瑾竹開口，發出自已的疑問。

「實驗品...」

「實驗品是家族實驗室用藥對象的統稱。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吸血鬼並不想殘害無辜之人，所以改掉用正常人做活體實驗的條例。一旦破壞了就意味著和我們整個家族為敵，更是意味著和我們這個種族對立。抓到其違規之人都將以極刑處決。這條規矩早就立下，一直都沒人敢違反。如今有人明目張膽的違規，我怕是在向下一任傳人挑釁...」

沈段搶在時明軒開口前和顧瑾竹解釋著，說到傳人時，沈段還有意無意的看了時明軒一眼。

「所以...剛剛有所得罪，我想瑾竹你不會介意吧」

突然，沈段話風一轉，沖著顧瑾竹俏皮的眨眼，站起來，胳膊架著顧瑾竹，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

顧瑾竹對著突然精分的沈段搖了搖頭。

「哈！我就知道！瑾竹那麼好，怎麼會怪罪我呢！」

沈段說著，想要像樹袋熊一般往顧瑾竹身上湊。

剛想掛在顧瑾竹身上，一直沒出聲的時明軒上前，一把將沈段撥開。

「處理了。」

時明軒將顧瑾竹拉到自已的身後，嫌棄的擦了擦顧瑾竹身上沈段剛剛碰到的地方，頭也不回的沖著沈段說道。

「不就碰了一下嘛！小氣！」沈段小聲嘀咕著。

被時明軒擠到一旁的沈段心裡難免忿忿不平，在時明軒身後做著鬼臉。

「嗯？」

時明軒突然回頭，就這麼和沈段的鬼臉撞在了一起。

呵。

時明軒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看向沈段。

沈段臉就這麼僵著，掛在臉上的鬼臉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後成了一副要哭不能哭的怪異的模樣。

「我收拾！我收拾！」

沈段頂著這一副怪異的表情，心虛著收拾殘局，然後頭也不回的飛速逃離了現場。

ktv的包廂只剩下相對無言的兩人。

時明軒站在顧瑾竹身旁，剛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回家吧。」

「嗯？」

時明軒垂著頭，正思索著該如何是好。突然聽到顧瑾竹說話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回家...回家！我們回家！」

「不走？」

顧瑾竹在時明軒自言自語傻樂間就已走到了出口處，扭頭看著還愣在原地的時明軒出聲。

「回！！」

時明軒立刻走到顧瑾竹身旁，帶著一絲討好跟在顧瑾竹身後。

顧瑾竹在前面快步走著，時明軒跟在後面，還是不是張口，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欲言又止。

幾次想要開口，卻發現顧瑾竹始終不給自已眼神，只顧向前。

有些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好拉攏著腦袋乖巧的跟在時明軒身後。

一直快步向前的顧瑾竹一個急剎突然停下了腳步。

跟在他身後的時明軒正垂著頭，愣神，一個沒注意，「碰」撞了上去。

「怎麼了？」

以為前面出了什麼事，時明軒一個箭步跨到顧瑾竹面前，將顧瑾竹護在了身後。

「沒事。」

顧瑾竹看著時明軒這下意識的動作神色有些複雜。

聽到顧瑾竹的回答，時明軒防備的姿態瞬間沒了蹤影，心安了下來。

「不說說嗎？」

一直沉默的顧瑾竹最終還是開了口。

兩人僵持不下。

時明軒沉默著，沒有回頭看顧瑾竹。

顧瑾竹沒有退讓，也沉默著回應。

時明軒似有些無奈，聲音有些沙啞緩緩開口：「沈段，是我安插在z城的勢力。我來這裡調查嗜血是其一，其二是聯合沈段進行一次清洗...」

「清洗？」顧瑾竹琢磨著時明軒吐出的這二字。

時明軒用沉默做著最後的堅持，回頭看向顧瑾竹，滿含艷色的桃花眼裡只剩下懇求。

懇請顧瑾竹別再追問。

顧瑾竹不忍，終究沒有刨根問底的問下去。

兩人同時將此事牢牢壓在了心底。

「為什麼，為什麼要喝下司盈盈遞來的那杯水。」

顧瑾竹沒有繼續追問時明軒，反而話題一轉，語氣中帶著些許薄怒，質問起時明軒。

感受到顧瑾竹的憤怒，時明軒有些意外，愣愣地只回了六個字：「不能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

顧瑾竹聽到時明軒的答案，口中喃喃的琢磨著。

「好一個打草驚蛇！打草！驚蛇！」

顧瑾竹薄唇微動，似是低語，後又璀璨一笑。

突然做出一個讓時明軒意想不到的動作，顧瑾竹一把上去揪住了時明軒的衣領，鳳眸睜的有些圓潤，眼眶處隱約泛起一層殷紅。

「你明知道那是被加了料的！你怎麼知道喝下去會沒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你怎麼敢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喝下去真的出事了...」

也許是時明軒的沉默，也是是因為時明軒的不能開口的秘密，亦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

顧瑾竹情緒突然在一瞬間出現了個小爆發，音調陡然拔高，說著說著聲音卻漸漸沉了下去最後沒了聲響。

鬆開時明軒的衣領，後退一步。

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低垂，看不清神色，氣息有些頹然，向時明軒說到。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