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歌沒有想到，她這次回府的動靜特別大，府里府外站了兩排的迎接她。

不過，她也沒有機會細瞅，因身上的傷未愈，她的那頂轎子直接讓人抬進了府，所以她沿途看到的，不過同那「坐井觀天」的青蛙差不多，管中窺豹，獨見一斑——她看足了人圓圓滾滾的腦袋。

至於當日的陣仗到底有多大，還是有賴祿兒和戚翊口述而來的。

據他倆所言是正妹佳人府里迎，管家奴婢府外恭，府里府外皆是結燈掛彩，死氣沉沉。

洛清歌心道可惜，但是所有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一件事上。

「你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嫁與魚魚做他娘子了？」

洛清歌抬眼看了看一臉驚喜的祿兒，又看了看沒精打採的戚翊，覺得此事特別突然，但是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那日戚無虞先行騎快馬入宮，她坐得是馬車，回王府足比戚無虞晚了六個時辰。

一回來就得了這消息。

「沒錯洛姑娘，啊！不對，奴婢該改口叫您王妃了！」

「什麼王妃不王妃的，本王看此事懸！」戚翊覷了一眼趴在塌上不好動彈的洛清歌，不忿道:「王妃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三哥怎會看上你這個深山老林的潑猴，還親口向皇上請旨賜婚，本王怎麼想都覺得是你暗中動了什麼手腳，才讓三哥如此糊塗！」

「況西涼使者已經說了請求，只要三哥願與西涼公主完婚，兩國便重修於好，休戚與共，一體同心。」

「而且本王早就聽聞那西涼貌美如花，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配三哥……」

他的天作之合還未說出口，就被臍上三寸之處的拳頭給噎住了，她洛清歌一出手，他恐是要躺床半個月了。

洛清歌冷冷地看著他，咬牙道:「配魚魚如何？」

戚翊腦門上的冷汗直冒，賠笑道:「那自然是雲龍井蛙，格格不入。」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現在的洛清歌哪怕是躺著，給人的感覺都頗讓人忌憚，讓他下意識地退讓。

「知道就好！」洛清歌收了手，臉上的憂慮卻未減半分，其實戚翊的話，她是入了耳的。

即便她還未學到《國策》，她也知何為聯姻，何為守國禦敵。

不費一兵一卒的太平，利國利民的誘惑總是最大的。

這一王府的人可能都見不得她「奸計得逞」，她能打服，可是若是天下之人皆不服，她該當如何？

她想去想來，覺得甚是煩悶，尤其是看著戚翊一副一朵鮮花即將插糞的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索性把人都哄走，自己蒙著被子睡覺。

只是她一躺下，那個凄厲的怪夢，便又在她腦子裡肆意翻滾，只是這一次她能看到的要清晰一些。

夢裡那大宅的火已經熄了，不過滾滾的黑煙卻並未消散，華美的房梁，無論是雕樑畫棟也好還是長廊水橋，皆變成了一堆黑炭。

那大宅旁前站了一大隊人馬，車水馬龍般地往裡走，不斷地從裡面運出些人來，只是便不是救人，而是將快燒成碳的人並列排好，然後逐一斬首，不留全屍。

此時的夢，沒有哭天搶地的慘叫和孩童的啼哭聲，可是那一刀斬首的咔嚓聲卻似是詛咒一般在她的腦子裡縈繞不去。

無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腔里翻滾。

夢裡，她似乎變成了一個奶娃娃，被一個女人包在一團破布之中攬在懷裡。

那女人身形削瘦，穿著也有些古怪，不似洛清歌平日里能看到的女子打扮，背上還插著好幾隻箭矢，鮮血淋漓，只是即便如此，她神色堅毅，便無半點動容之色，抱著她一路疾馳。

更讓她比較在意的事是，這個女人的眉心似乎也有一顆紅痣，只是關於這個女人的記憶，洛清歌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明明只是一場怪夢，可是每回只要她在這夢裡，就會絕對心口堵得慌，那個女人堅毅的神色便會讓她澀澀地發疼。

……

「王爺，屬下知您委屈，可是自古皇家子弟就無自由一說，如今西涼提出和親，無論是於您還是於國都是天賜良機，只要倚仗著這一紙婚約，您再蟄伏個兩三年……」

遲風前句還未說完，戚無虞就懶懶地沖他擺了擺手，一副百無聊賴的神色，「遲風，換點新鮮的，你家王爺在朝堂里聽那些老迂腐講這些，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你好歹一代名俠，不能壞了你名俠的名聲。」

說完他還狀似十分無聊地用手掏了掏耳朵，若不是他人已在永和門前，恐再抬副桌椅，放碟土豆瓜子，他這副模樣就要被人當成聽書的熟客。

遲風整張臉垮下來，頗有些無奈道:「王爺，此事非同小可，您莫要感情用事，兒女情長必會英雄氣短。洛姑娘若是知您如此處境，想必也會體恤一二，不會為難於您的。」

戚無虞眉毛一挑，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喃喃自語道:「那可未必！」

只是他這聲音太小，遲風見他態度似乎有所緩和，立馬再接再厲道:「再說了，當日之事也是為救洛姑娘的無奈之舉，此事只要屬下與王爺不對外張揚，與洛姑娘的清譽也不會有損害。王爺您……」

只是他再抬眸，卻見戚無虞不知何時已走遠了，只見他背對遲風沖他揮手道:「遲風，本王今日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與你探討這姑娘清譽該如何處理的問題。」

他聲音清悅，一個傳倆，引得城門外的守衛對他頻頻回頭。

他不消想，明日這後宮中，宮女們笑罵的下一個登徒子就非他遲風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