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添怔了怔，盯著發亮熒幕上的「外套」二字，猛然想起先前溫煜把外套借給了他，那件被謝添當作珍寶的衣服正整整齊齊地放在枕頭旁，儘管謝添那個亂成狗窩的床鋪從未有一天被收拾過，但溫煜的外套卻是一點褶皺也不帶的。

謝添有時候就躺在床上，嗅著那件外套上的肥皂清香浮想聯翩，來應付他每天早上或夜晚的興奮狀態。

溫煜怎麼突然提起他的外套了？難不成是他終於想起自己把外套借出去了，現在就要拿回來？

謝添沒有打字回覆溫煜，他直接給溫煜撥了個視頻通話，這可把待在房間里悶悶不樂的溫煜嚇了一跳，溫煜手忙腳亂地按了「轉到語音通話」鍵，他剛把手機拿到耳旁，只聽對方那調侃的語氣中盛著滿滿失落：「哎，學長怎麼就不願意和我視頻通話呢？我還想看看脫下校服後的居家型學長呢。」

「……」

溫煜無話可說，謝添最近是蹬鼻子上臉了，自打先前在舊體育館給他嘗了點甜頭後就跟裹了數十層厚臉皮一樣，比以前更不要臉了：「我的外套還在你那兒吧？」

「在啊，我放枕邊供著呢。」

謝添笑了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那件藍白色校服，問道：「要我給你拍個照麼？」

「別拍照了，直接還給我吧。」

溫煜仰頭靠在轉移的椅背上，抬手蓋住輕闔的雙眸，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是顆顆散開的噪點，耳畔只有那人突然放柔的聲線：「怎麼了學長？你是碰上什麼事了麼？」

「……」

溫煜輕嘆一聲，對方輕緩的呼吸聲像定心丸似的安撫了他躁動的內心：「你這人真的是……」

謝添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的不對勁，這或許也是這人能夠死皮賴臉粘上來的原因，溫煜深知自己是個極其容易情緒化的人，謝添明明拿熱臉蹭了那麼多回他的冷屁股，卻沒有一次是徹底放手的。

溫煜不高興了，謝添就哄，哄不好了，謝添就等，等溫煜回頭看他，明明在別人面前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在溫煜面前卻始終是那個胡鬧粘人的小屁孩。

「嗯？我怎麼了？」

謝添的聲音含著笑，聽得溫煜鼻頭髮酸：「沒事，我說你這人臉皮厚。」

「哦，這事你不是早知道了？不厚怎麼追你啊？」

謝添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電話那頭的溫煜卻在聽完這番話後笑了，笑聲後是他輕聲的呢喃：「你現在有空麼？拿上外套去上次的公園吧。」

「有有有！必須有！」

謝添的嗓門驟然變大，溫煜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緊接著便是鑰匙鎖門的聲音：「十五分鐘後到！」

溫煜應了聲後便掛斷了電話，他揉揉酸澀的眼睛，一下陷入靜謐的房間讓溫煜有些喘不過氣，他和方莉的關係越來越僵了，溫煜只希望方莉能讓他活得更自由，不要過多在意他的交友，他的成績，他的缺點與過失，而是把目光放在他的身心成長上，尊重他的意願與做法。

或許是他沒和方莉說明白，又或許是方莉不理解他的意思，那種面對面吃飯卻無話可談的窘迫讓溫煜有種幾乎窒息的感覺。

「媽存了些錢給你，一部分拿來上大學用，一部分拿來給你以後娶妻生子用。」

就在半小時前，正待在廚房裡刷洗碗筷的方莉突然對溫煜說出了這番話。

溫煜剛從浴室出來，頭髮上還淌著水，素凈白皙的臉龐透露著難以置信：「娶妻生子？您這想得也太快了……」

「不快了，現在準備剛剛好，等大學畢業了，你要想考研究所就繼續讀，有能力也可以再往裡深造，到時候出來工作就該結婚生子了。」

方莉的語氣淡淡的，情緒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她彷彿看透了溫煜的人生軌跡，並為他標上了一個又一個的節點，哪裡該停，哪裡該走，她都已經預料到了。

溫煜怔了怔，深吸一口氣後說道：「那部分錢…您就留著自己用吧，沒必要為我準備那麼多，如果真的有需要那筆錢的一天…我會自己掙的。」

「怎麼會不需要？娶妻生子這種事不該是人之常情嗎？」

方莉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眸看向僵著身子的溫煜，對方閃躲的眸光讓她心中掠過幾分慌張無措：「你是想學現在網上的年輕人那樣當個不婚主義者，還是丁克主義者？」

「……」

溫煜捏緊拳頭，喜歡男人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沒法和方莉說出口，更別說喜歡的那個男人是謝添了，他估計方莉聽完以後會當場昏過去。

兩人僵持了半晌，溫煜終是繳械投降了，他無力地搖搖頭，視線掃過冰冷的地板：「沒有，我都不是，您放心。」

「那些錢您想存就存著吧，以後要是碰上什麼事還能拿來急用。」

溫煜說完這幾句話就邁開步子離開了，剛浸過水的軀殼僵硬發麻，也不知道是剛才洗澡的水溫太低了，還是方莉的那番話給他澆了一桶刺骨的冰水，寒意竄上脊背，彷彿六月飛雪般詭異駭人。

謝添和他真的能有所謂的未來嗎？

還是說談戀愛這種事情真的不需要太較真，圖個樂子就行了？

謝添倒不像是來找他圖樂子的。

那雙棕眸要把溫煜看透了，無時無刻地粘在他身上，把他的細微感情翻出來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溫煜總算明白了，他也變了，他現在煩惱苦悶的時候也想找人傾訴，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自己藏著掖著，他也渴望有人能安慰一下自己。

而那個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人就是謝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