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煜坐在診所的問診室里，看著眼前那個文質彬彬的黃醫生，沒等他緩一口氣說出病情，只見黃醫生緊盯著站在溫煜身後的謝添，視線在他倆身上來迴轉悠：「你倆是七中的學生吧？你們這是打架了？」　

「我們…我們在路上…走著走著就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給揍了。」

謝添這話說起來結結巴巴的，聽著半真半假，差點把坐在椅子上的溫煜給憋出一臉黑線，但他又沒法不把這個笨拙的謊話給圓下去：「他們好像認錯人了，後續也給我們賠了醫藥費和解了。」

「……」

黃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病人的隱私我一般不會過多詢問，但因為你們還是學生，是未成年，我自然不太放心，不過既然你們不想多說，那我就不追問了，先檢查下傷口吧。」

黃醫生拉出鍵盤，在電腦熒幕上的病例單里填上了溫煜的信息：「說吧，你傷哪了？」

「腹部，被踹了幾腳。」

溫煜說道：「其他的地方沒受傷。」

「被踹了幾腳？」

黃醫生站起身子，她眉頭緊皺地走到溫煜面前：「站起來，拉開衣服讓我看看。」

溫煜應了一聲，站直身子把外套拉鏈拉開，緊接著撩起滿是灰印子的短袖校服下擺。

黃醫生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幾塊大面積的淤青，這樣一番觸目驚心的畫面瞬間讓她皺起了眉，她讓溫煜把衣服更往上提了提：「轉個圈，看看別的地方還有沒有傷口。」

溫煜照做了，現在黃醫生身後的謝添急得滿頭大汗，那幾片淤青就跟疙瘩似的長在他心頭，謝添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快要擔心死了：「醫生，學長他這個情況要怎麼辦啊？要不要去大醫院拍個片子啊？」

黃醫生沒理會謝添在她身後嘰嘰喳喳地叫喚，她仔細觀察了一會那些淤傷，緊接著問了溫煜幾個問題，在得到溫煜的回答後她才漸漸鬆了口氣，轉頭對不耐煩的謝添說道：「別緊張，這位同學，你朋友暫時沒有危險。」

沒等謝添開口回話，黃醫生便繞過桌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雙手放在鍵盤上敲打著什麼：「你叫溫煜對吧？待會我給你做個常規檢查，如果沒什麼問題就給你開點藥回家抹兩天吃兩天，這兩天你要注意了，一旦你發現身體有除了普通疼痛外不對勁的地方，你都要立刻去市醫院拍片子，不能耽擱。」

「嗯，明白了醫生。」

溫煜點點頭，那聽話乖巧的模樣和方才在二樓大打出手時的樣子判若兩人，謝添看著對方白皙的側臉，那顆懸著吊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一些了，身上的酸痛感也在一瞬間內變得比剛才更加強烈，他倒吸一口涼氣，正想抬手看看那幾道擦傷，只見坐在椅子上的溫煜一下子站起來了，他回頭朝謝添笑了笑：「到你了。」

謝添怔了怔，不知道怎的，突然又想起了那根帶著些許濕涼的煙，煙霧裊裊後，是一張俊俏柔和的臉，對方皮膚白皙無瑕，五官端正深邃，淡粉的唇微張著，漫不經心地吐著白煙，緊接著這根被溫煜含過的香煙，就這樣簡單地來到了自己唇邊。

他想到了單曉曾經跟他提過的某個名詞：「……間接接吻啊，同喝一杯奶茶，同抽一根煙，諸如此類的，都是間接接吻。」

「接吻」這個詞對於謝添來說是個不小的刺激，畢竟他還沒真正地接過吻，哪知道那是種什麼滋味，那半截根濕涼的煙嘴就是他對吻的全部理解了。

謝添回神，只見坐在椅子上對他笑的溫煜已經站起來了，打算把位置讓給他，謝添搖搖頭，自己到外頭搬了張破舊的塑料膠椅進來，放到桌子一旁：「我坐這邊行嗎醫生？」

「行，你愛坐哪都行，能讓我看清你傷勢就行了。」

黃醫生按照掛號單把謝添填的信息都輸入電腦里了，她轉過身子看了眼時不時偷瞄溫煜的謝添，輕敲木質桌面：「謝添，你是被打哪了？」

謝添立馬轉過頭，一本正經地正視黃醫生：「我基本都是擦傷，沒什麼傷筋動骨的地方。」

「真的？」

黃醫生讓謝添把受傷和不舒服的地方都指出來，挨個地檢查了一遍，確實如謝添所說，除了手臂最明顯的擦傷，還有臉上那塊因拳頭留下的淤青外，他身上沒什麼過於嚴重的傷口，簡單處理一下就行了。

黃醫生給他倆打出病例單，讓他倆去收費處交錢拿藥：「你們拿完藥以後就到問診室隔壁的檢查室里。」

倆人接過病例單出了問診室的門，只見邢烈正坐在外頭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翹著二郎腿打遊戲，他見那對冤家從問診室里出來了，便起身走到準備在櫃檯前交費取藥的兩人身邊：「醫生怎麼說？」

「我沒啥大礙，上點藥就行了，但學長要做個基礎檢查。」

謝添看了邢烈一眼，回答道。

「嗯，行吧，那我先回去了？」

邢烈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眼睛瞟著診所外頭，能看出來他確實著急著回去。

「回吧，有空請你吃飯，今天謝了。」

謝添點點頭，邢烈跟他倆道別後就走出診所離開了，半晌後，溫煜提著一袋子的藥和謝添一起走進了檢查室。

小護士給謝添簡單處理了傷口，把他的兩臂捆成了色塊不一的木乃伊狀，並叮囑他每天換藥要注意什麼，盡量別讓傷口碰水之類的話，躺在一旁病床上的溫煜則眉頭緊皺地接受著黃醫生的檢查，謝添接著檢查室內那並不明亮的光線觀察溫煜，雖然他這樣做是有點禽獸過頭了，但他的視線著實離不開溫煜胸前的紅點，在冷白膚色的襯托下，那兩顆本不該起眼的粉葡萄卻格外明顯，勾起了謝添腦袋裡的所有幻想。

檢查結束後，黃醫生重複了一番先前在問診室時說過的話便讓他倆離開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十分了，溫煜和謝添並肩走在回校的路上，他們都穿著長袖校服，在一群借著義賣活動而自由出入校門的學生中顯得格格不入，大家都是清爽的短袖，而他倆則還穿著春秋款的長袖。

乍一看還有點像情侶裝，謝添想。

他偷瞄了眼那個比自己高幾厘米的人，突然笑道：「哎，學長，我是不是高了一點？我都快能平視你了。」

「嗯，或許吧，男生一般在高中發育得快些。」

溫煜點點頭，他朝謝添笑了笑，輕聲道。

謝添很喜歡看溫煜這樣笑，或者說溫煜今天對他笑了好幾回都是這種笑容，咧開嘴笑時能看見那一小排潔白的牙齒，眼底醞釀的笑意在一瞬間溢出，盛滿了謝添的心口。

這塊冰已經融化了，它正被自己捧在手裡，掌心的溫度一點一點地與冰水交融，謝添沒有了幾天前的疑惑，他迫不及待地想和眼前人更親近一些，他窺見了假面後的真容，也誠心地想要保護溫煜最真實的一面。

「學長，」謝添停下腳步，側過臉看著面露疑惑的溫煜，「以後別什麼事都自己扛了，我就在你身邊，你稍稍伸手就能碰到。」

溫煜愣住了，他本能地意識到謝添這番話里的親昵曖昧，不知所措在溫煜愣神的一瞬間竄上頭頂，佔據了他的大腦。

片刻後，心情忐忑的謝添得到了身旁那人的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