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無垢不懂戲曲，若不是小二說這裡不幹凈，也就是來開開眼，湊湊熱鬧。

磕著瓜子，喝著茶，翹著二郎腿，還真有些紈絝子弟的模樣。

終於到了壓軸的並蒂蓮登場了。

這場戲說的是一位書生進京趕考，路上卻愛上了一個戲子，書生許諾，考完科舉就回來娶她。戲子也許諾無論書生是否中第，都會與他長相廝守，會一直在這裡等他。

曲娘子聲音清亮，幾次以扇遮面，一顰一笑像極了嬌羞的少女。

後來，書生中了探花，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戲子，戲子便與書生終成眷屬，唯一可惜的是，戲子的嗓子不知為誰所害，書生來時，她已不能再唱戲了。雖說如此，可故事也算圓滿。

就在此時，屋裡突然黑了，青天白日，定是有邪物作祟！

耳邊是曲娘子的聲音。

「蓮花並蒂，本是兄妹情深。二人一面，公子哪知牽錯了人。」

那聲音依舊清亮，只是變得極度悲傷，且怨氣十足。

突然，曲娘子，小寡婦還有幾個看客，原本還像個人的臉突然變白，與死人無異，看來應是早就死了，死後被做成了死人傀儡，清醒著的人四處逃竄，可大門已經打不開了。活人本就已經膽怯，何況死人還不怕疼。於是清醒的看客都被死人傀儡抓進了箱子。

這裡除了死氣就是活人的氣息，看來真正的妖邪不在這裡。

四人為了找到癥結所在，佯裝成普通人也被抓進了箱子。

奚無垢，洛煜與沈清規三個大男人被塞進了一個大箱子里，那叫一個擠。箱子里應是放了迷藥的，還好有奚無垢，否則極有可能要栽在這裡了。

「曇兒怎麼辦？」沈清規用傳音入密問奚無垢。

「此刻我們沒事，曇兒應該也是沒事的，靜觀其變。沈清規，你腳拿走，臭死啦。」

「······」

不久，箱子就被抬走了，一路上走的都是上坡路，應該是上了山。大概走了半個時辰，箱子哐的一聲被放了下來。這些傀儡腦子裡血早就凝固了，可以說根本沒有腦子，只是聽命行事。

奚無垢拿出一個紙人，劃破手指在上面畫了一張符，小紙人便自己動了起來。

「去，小不點，去拿鑰匙，開箱。」

小紙人聞言，一蹦一蹦地從箱子縫鑽了出去，不一會便聽見箱子的鎖被打開了。

奚無垢又擠了擠劃破的手指，擠出幾滴血蹭在了沈清規衣服上。

「沈清規，別說我不夠義氣，給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你去找曇兒，找到後讓她含著我的血就可解毒了，隨後你們見機行事。我和洛仙友呆在這裡，倒要看看這是出什麼好戲。」

沈清規出了箱子後，又把箱子鎖好。去找白曇兒了。

沒一會兒功夫傀儡便又把箱子打開了，奚無垢和洛煜被抬進了一個房間里。

按道理來講，山上是不會有這麼多房子的，當然也不可能是墳墓，畢竟自己肯定是還活著的，活人進不了墳墓的。看樣子又不像是幻術，難道是第三世界！

第三世界一般都是已經飛升的仙者在人間時用靈力所制的，與外面世界的時間流失速度和空間所在界面都不相同的一個獨立的世界。

沒想到這邪物竟然有幸能發現這裡。

房間里除了奚無垢與洛煜，還有一個女孩，只是她一直躲在床角不肯出來。架子上是三套衣服，桌子上放著一戲本。

山上死人傀儡沒有城裡的傀儡靈活，說話速遞極慢，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看 戲 本。換 戲 服。」

說完，便將門鎖上了。

「姑娘別怕，洛師弟會保護我們的。」

「······」

姑娘根本不理會奚無垢，躲在床上的一角里不肯出來，嘟囔道：

「他們是鬼，都是是鬼!是鬼······」

姑娘應是嚇出了病，嘴裡再沒有別的詞了。

奚無垢把戲本拿起來，是並蒂蓮的故事。

原來當年的戲子是個男兒身，他擔心書生知道了就會拋棄他，於是他將這件事說給了他的妹妹聽。讓她幫忙拿主意。

他有一個龍鳳胎的妹妹，與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本來妹妹也是個戲子，幾年前被大戶人家的公子看中，做了小妾，誰知嫁過去了一年生了一個男孩後，因為婆婆看不上她是個戲子，就被攆了出來。生過孩子的女人再也登不了台，只能做個雜役，任人欺負。

「哥哥，沒有男人會娶另外一個男人的。」

這話說到了戲子的心坎里。

戲子也曾試探地問過書生，如果自己是個男孩子，會好看嗎。

「你怎樣都好看，我就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可如果你是男孩子，還怎麼嫁給我啊。」

戲子聽了，心涼了半截。

後來，書生回來了。中了探花郎。

戲子不敢見書生，他知道這個秘密不能再藏著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妹妹對戲子說。

「哥哥，我們生的一模一樣，你讓妹妹替你嫁過去吧。」

「這怎麼可能。」

「哥哥，這些年妹妹是怎麼任人欺辱的，妹妹過得什麼樣的日子你不知道嗎，男人是不能娶男人的，你要讓他一輩子因為你受人詬病嗎？你放心，我會帶著你一起嫁過去的，你還是可以天天看著他啊。」

戲子轉身進了屋。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妹妹就一直跪在門口。

戲子終究是不忍心，也不想書生因為他受人侮辱，終是同意了。

那之後，戲子將他與書生的點滴都說給了妹妹。

可誰知飽經人世冷暖的人，早就把良心餵了狗。

妹妹每日模仿著哥哥的一顰一笑，漸漸地若不開口說話，竟讓人分不清兩人誰是誰了。

於是妹妹一狠心，給自己喝了啞藥，從此聲音沙啞難聽，極少開口說話了。

後來再與書生見面的人，就是妹妹了。每一次，戲子都眼巴巴地看著書生牽著妹妹的手，帶她去他沒去過的地方，送她他沒玩過的稀罕物件，吃他連聞都沒聞過的美食。

看到這裡奚無垢是越看越氣。

「這戲子也是傻，書生要是真的愛他，怎麼會看不出來那個人不是他！若是愛一個人，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

洛煜淡淡地看了奚無垢一眼，說道。

「愛一個，和世俗的一切都是沒有關係的。」

這是洛煜極少地與自己說上這麼完整的一句話。奚無垢愣愣地看著洛煜，這還真是稀奇。

「繼續看！」

「好好，不說了，咱繼續看。」

那些本應都是戲子的！戲子說不嫉妒是假的，可又能怎麼辦呢，妹妹的嗓子已經壞了，世上再沒回頭路了。

很快，妹妹和戲子要大婚了。

「哥哥，我們就快嫁過去了，以後怕再沒人能為爹娘墳前上上一炷香了。明天我們去看看爹娘吧。」

第二日，戲子隨妹妹上了山。

可誰知妹妹竟請人埋伏在山裡要殺了他！

是啊，妹妹想要成為戲子，可是世上怎麼能有兩個戲子呢。

戲子被追殺掉下了山崖，醒來時，臉已經被上山的石頭刮花了，是一位老神仙救了他，神仙給了他一張畫著法陣的紙，告訴他。

「如果你想報仇，想讓大家看到你妹妹的真實面目，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哪裡是什麼神仙！想來那法陣就是獻舍陣法而已啊。」

奚無垢覺得如果一定要給戲子的死說一個死法的話，那就是被自己笨死的！

「這戲子獻舍召喚來的是什麼？」

「這後面就只寫了妹妹慘死，書生被嚇瘋了，戲子的鬼魂找到書生，舉行了冥婚。看來戲子是為了得償所願，獻出了他的生命，才變成了鬼魂。可到底也沒寫他召喚出來一個什麼怪物啊。」

「快 點，出 來。」

有傀儡來開門，聽聲音，應是個女的。正愁那姑娘精神狀態不好，不知會發生什麼意外，現在辦法來了！

傀儡還沒進來，奚無垢的靈符紙人已爬上了傀儡的後背。

這個傀儡正好能代替那個女孩。

「去，換戲服。」

奚無垢話音才落。那紙人便操控著傀儡僵硬地進了屋，去換戲服了。

奚無垢與洛煜也該去換戲服了，兩套大一點的戲服是男人的，這男人的戲服都是大紅色的，上面綉著鴛鴦。這哪裡是戲服，根本就是喜服！還有一套小的，是女人的戲服，黑色的。

奚無垢讓那女子躲在床下別出來，自己便開始脫衣服。

洛煜不動。

「洛仙友，快脫啊。」

「有失體統。」

「誒呀，那女孩子在床底下看不見的，這個又是個死人傀儡，怕什麼。難道你怕我看你啊。快點，脫。」

「······」

「要不我幫你一下？」

洛煜拿出藏好的妄念，氣勢洶洶地看著奚無垢。

「我開玩笑的，我不看你。」奚無垢趕緊轉了身，心想早晚死在自己的嘴上，洛煜也敢調戲，自己怕是沒記住上次的戒板。

二人換好了衣服，帶著一個傀儡就出了門。剛走了不久就碰到了另一個傀儡。

「不 許 跑，跟 我 來。」

傀儡以為他們要跑，趕緊攔住了二人。

他歪著腦袋，看了看那個穿著戲服的傀儡，看了好半天也沒看出有哪裡不對，便僵硬地帶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