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是洛煜！不對，洛煜是誰？

奚無垢的頭腦開始混亂，無數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里閃過，他開始不清楚自己是誰，但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叫阿和。阿和？那是誰？奚無垢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屬於少女的一雙小手，對了，我叫阿和，那洛煜是誰？

「你是洛煜嗎」奚無垢覺得自己認識他，卻又好像不認識。

「抱歉，我不認識。」那個人微微一笑，帶著一絲歉意。

「那你是誰？」

「在下衛卿無。」

面前這個人笑得很好看，洛煜要是這樣常笑笑應該也很好看吧，等一下，洛煜是誰？好像又記不起來了，大概也是個好看的人吧，好看到讓阿和安心地睡著了。

阿和做了個夢，夢裡是在一個叫無聊居的地方，自己是個男人，依稀記得自己與衛卿無是住在一起的，衛卿無在夢裡根本不會笑，而自己也總是作弄他。好奇怪的夢。

再次醒來，是被鍋里的肉湯味叫醒的，自己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自從自地牢中逃出，一個人躲在破廟裡已經三天了，不敢出門找吃的，餓了只能忍著，忍著忍著就會睡著。

阿和愣愣地看著肉湯，衛卿無笑了，「來嘗嘗。」

那是阿和這一生喝過最好喝的東西，因為對阿和來說，那碗湯，救了她的命。

喝了暖胃的湯後，兩人都沒有說話，阿和默默地將幹草分兩堆鋪好，自己縮進了小的那堆里。她默默地盯著衛卿無，希望它能接受自己微不足道的謝意。衛卿無笑了笑，也躺在了草鋪上。

「你是自己一個人嗎？」衛卿無打破了沉默。

阿和用地地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阿和。」

「阿和，很晚了，睡吧。」

衛卿無醒來時，便發現一雙小眼睛一直盯著自己，是阿和。她一直沒有睡嗎？

「你拿著刀？」

「我是刀修，自然拿著刀。」衛卿無並不覺得拿著刀有什麼特別的。

阿和向後退了兩步。

「我的刀不是用來傷害人的，他是用來保護人的。」

「刀，可以保護人的。」

阿和嘴裡輕輕地念著。

吃過早飯，衛卿無想向阿和道別，阿和也不說話，就遠遠地跟在他身後。

有時衛卿無走的快了，阿和便一路小跑，衛卿無看她就像只找媽媽的小鴨子，不忍心，便放慢了腳步。

「為什麼跟著我？」

「你還給我湯喝，你是個好人。·······你的刀，是用來保護人的。」

阿和緊張地盯著衛卿無，怕自己說錯話，他就不等她了。

「來，慢一點。」

衛卿無伸手，把她小小的手緊緊握住。這一握就是四年。

阿和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突然長大了，自己也記得這四年來和衛卿無的點點滴滴，可是，卻又好像一切都只是一瞬間，她對自己這四年是怎樣過來的好像非常清晰，但卻又一點都不真實。

但有什麼關係呢，阿和只要和卿無哥哥在一起就好了。

但是阿和一直都有一個秘密，她從來都不曾說過。從前所經歷的一切她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她盼著不再提起，那些可怕的東西就真的可以石沉大海。

可她終究是不能如願的。

那一年，很多人染了怪病，染病的人兩眼發紅，似禽獸一般六親不認，最後都力竭而亡。誰也不知道這病是從哪裡來的。

那些日子阿和異常的害怕，不肯出門。衛卿無也覺得出門實在不安全，便白天自己去照顧病患，晚上為阿和帶些食物。

直至那天早上，衛卿無覺得自己異常的暴躁，他沒有像平日里一樣在出門前與阿和說要她落好鎖，保護好自己。

在看見阿和的一瞬間，他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狂躁，他渴望鮮血，渴望到發狂！

他一把掐住了阿和的脖子，直到看著阿和的臉被掐到發紫，衛卿無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傷害阿和。

他拼盡全力剋制著自己，左手想用有悔刀殺了阿和，右手卻又將有悔刀甩在地上。

「快，阿和，快走！」

阿和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眼淚不自製地拚命往下掉，那是人極度害怕時的反應，她哆嗦著努力往外跑。可是，她走了，卿無哥哥怎麼辦？

阿和停下了，她看見掉落在地上的卿無哥哥的有悔刀，如是就這樣逃跑了，那她的餘生將只剩下苟且偷生，一生與悔。拿起有悔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阿和拼盡全力地撲向了她的卿無哥哥。

「卿無哥哥，快，喝下去就會好的。」

阿和將手掌流出的鮮血喂進了卿無哥哥的嘴裡。就像是幹枯的池塘里的魚兒得到了水，衛卿無躁動的身體得到了安撫，安靜了下來。

其實阿和知道，這是蠱毒，中毒的人一定是吃了混有蠱蟲屍體粉末的食物。只有自己的血，可以解毒。

是他們，他們來找她了。

阿和知道，他的秘密守不住了。

當年，城主收養了幾十個孩子，阿和是幾十個孩子里唯一一個被培養成功的毒人，幾十個孩子被注入毒蠱，毒蠱入體那一刻，疼的阿和差點沒死過去，然後他們被與幾百種毒蜘蛛關在一起，大家都死了只剩下阿和了，阿和被帶了出來，帶到了一個更加恐怖的地方，那是城主的死侍營，那裡的人同樣被注入毒蠱，雙眼發紅，他們在修鍊魔途決，想要修鍊魔途決的人不僅需要毒蠱的輔助，更需要百毒不侵的毒人來幫助他們化解毒蠱的傷害，他們每三天便會來取阿和的血，阿和虛弱地像只小死貓，人們便漸漸地放鬆了警惕，誰也沒想到那天阿和發了瘋，咬傷了來送飯的小童，偷跑了出去。

卿無哥哥想要救助那些中了蠱毒的人，所以阿和義無反顧地用自己的血製成藥丸，發放給了中了毒蠱的人。

卿無哥哥說，今晚就帶阿和離開，天涯海角，他都會陪著阿和。

真好。

阿和為卿無哥哥做好了晚飯，兩個人默默地吃著，約定好吃完了飯，就走。

阿和吃的很少，他忍不住去多看卿無哥哥兩眼，想把他的一切印在腦海里。

「阿和你怎麼了，你······」

衛卿無的開始發暈，很多記憶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里出現又消失。

「卿無哥哥，對不起，我不想你和我一起餘生都生活在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恐懼里。」

衛卿無醒來時，身邊只有一把刀，刀身刻有二字，有悔。

走在路上，有人熱情地與他打招呼，

「衛仙上，你家的阿和呢，幾天都沒見到了。」

奇怪，阿和是誰?

好幾天沒買魚了，應買一條給阿和補補身子。

衛卿無走到魚販面前，還未開口。

「仙上還是老規矩，阿和姑娘愛吃草魚，不要鯽魚。」

「恩 ，阿和不太會挑魚刺」

「好嘞，您的魚。」

阿和？阿和是誰？

一年來，他一直在想，阿和到底是誰？四年來，所有的記憶都是模糊的，他好像把什麼東西弄丟了。

多少次的夢裡，他看見一個女孩把手放在他的手裡，那應該就是阿和吧，可是，阿和是誰呢？

轉眼又到了雨季，好好的太陽也能突然下起大雨，衛卿無進了一座破廟躲雨。

眼前的兩堆草鋪，他好像看見一個瘦弱的小姑娘蜷縮在小的那一堆草鋪上。

「你是自己一個人嗎？

小姑娘用地地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阿和。」

「阿和，很晚了，睡吧。」

阿和！阿和！

衛卿無伸出手，

「來，慢一點。」

他以為小姑娘會小心翼翼地把手遞給他，他會抓住那雙手，小小的，軟軟的。

可是，眼前只有兩堆稻草，只有兩堆稻草！

點點滴滴出現在眼前，衛卿無兩眼發紅，一張臉都在抖，原來他把阿和弄丟了！

他握緊了有悔，向著城主府飛去。

一路上，他沒有一句話，擋他的人都應該死！從城主府門口一路殺下去，按照阿和的描述進入密道，誰也不能阻止他找到阿和！

「救命！救救我。」

不是阿和！不是阿和的聲音，是誰？

「阿和姐，你聽，是不是你的卿無哥哥來了？我們會出去的，阿和姐，你別睡！」

衛卿無看到的阿和，不再是那個會在他出門前叮囑他今天要帶草魚回來的阿和。不再是那個女紅很差卻會幫他補衣服的阿和。

她枕在一個孩子的膝上，看著他，流著淚，也笑著。她甚至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只能默默地看著他。

「阿和，我來帶你回家。」

衛卿無的身上都是血，別人的，自己的。

他一點點地向阿和靠近，一路上都是屍體，他殺的兩眼通紅，與那些人竟沒有了區別，一片被別人不知什麼時候不小心帶進來的落葉因為靈力的波動被吹了起來，落在了衛卿無的身上，衛卿無下意識地一刀將它劈作兩半！

阿和記憶里一直有一個人，他是片葉不沾身的。

可那個人不會笑啊。

「洛仙友，你給我品鑒品鑒。」

「洛仙友，我們交流交流感情嘛。」

洛煜！頭疼的要命，阿和，不，自己不是阿和！奚無垢知道這一切都是幻境，他經歷的是阿和的一生，阿和就要死了，自己不能和她一起死！奚無垢集中靈力，分辨著幻境中與真實世界細微的差距，此時在真實世界中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呢，此處的幻境的關鍵在於自己本身是誰，如果自己能夠找回自己，那麼幻境里的阿和就會消失，幻境自然就會破碎。奚無垢努力回憶著過往的點滴，韶華荒，無聊居，沈清規，還有冰山一樣的洛煜。

破！

再睜開眼睛，還在祭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