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嶺福利院。」

何冽念叨著這個地名，忽然想起來嬌嬌說的「叔叔說要給我找新爸爸媽媽」。

「怎麼，去了一次，程格受了傷對這個地方記憶猶新？」

「不是。何汀，我跟你說，嬌嬌說的壞人叔叔，你覺不覺得這個人應該和龍嶺福利院有關係。」

「為什麼？」

「能給流浪兒找爸爸媽媽的地方，那不就應該是福利院嗎？」

「嘶，你說的在理。」

「你們從上次以後就沒繼續查龍嶺福利院了嗎？」

何汀被何冽這麼問了一嘴，臉上的神色都變了，從小到大何汀什麼事情都會跟何冽商量，但是做了警察以後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往外說了，就連對最親近的家人也只能三緘其口，保持沉默。

何冽能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換取程格的信任，自然是有他的本事。他擅長觀察別人的性格，對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對待方式。

何汀臉色有一點異樣，何冽都能看出來不對勁。

「怎麼了？不能說？保密？」

「哥，你別問了。」何汀一臉為難，生怕何冽再追問下去。

何冽扣著方向盤沉著眉目盯著何汀不說話，何汀在何冽審視的目光下嚇得腿都抖了，雙手扶住自己的腿死命挺直腰背，何汀不停的暗示自己是個警察，不要怕眼前這個面冷嚇人的大哥。

「別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我是你哥又不是你的敵人。」何冽把資料放到何汀懷裡，轉移著何汀的注意力，「是不是你們上頭有要求，不讓你說？」

「哥！」

何汀沖著人精一樣的何冽翻了個白眼，明明心裡明鏡一樣，還非得問，再問下去就要犯錯誤了。

「行了，我不問了。既然你們沒有繼續查龍嶺福利院，那程格的事情你也暫時別管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怎麼辦不用你管。」何冽發動汽車，醫院中午的休息時間有限，何冽還是擺脫了別的醫生替他照看一下，再耽擱下去就要耽誤正事了。

何冽把車開上環路，眼睛盯著前方的路況，嘴裡的話卻是說給何汀聽的：「不過，你做的事情，你心裡得有點數。當年你考警校的時候說過，哥哥學醫，妹妹從警，一個救死扶傷，一個懲惡濟貧。救死扶傷的事情我一直在做著，你要做的事情，你做到了嗎？」

「我知道了。」何汀嘆了一口氣，把資料和書包收拾好，讓何冽前邊停車把她放在路邊，她打車回市局。

何冽很快回到醫院，正趕巧周一下午沒有什麼事情，外科室的各位醫生頭一次閑到心慌。

何冽帶著何汀給的資料回了自己的辦公桌，打開南安市的地圖研究程格過去五年的生活軌跡。

程格居住軌跡變化最大的就是三年前從東城區換到了西川區，來到西川區以後程格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除了有一段時間頻繁在龍嶺福利院周圍活動，剩下的時間程格的位置信息都顯示程格是在西川區活動的。

他出入的地方也無非是學校、餐廳、借住的人家，他很少去娛樂場所或者人群聚集的地方，連出入商場的次數都低到不正常。

但以程格不怎麼玩手機的性格，他不會去商場這些地方真的是太正常了。

「傷口，龍嶺福利院，流浪……」何冽嘴裡念叨著，將認識程格以後發生的事情和參與其中的人在紙上串成一張網。

何冽總覺得他離程格的經歷不遠了，但是總有什麼東西缺掉了，所有的事情斷裂著擺布在面前，每一件都和程格有關係，但是這些事情之間的因果卻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喲，天陰了，要下雪了這是？」科室主任端著鐵觀音站在窗戶旁邊，瞧著西川區陰雲密布的天空做了個不用儀器就能完成的天氣預報。

走神的何冽被主任的一句話拉回現實，轉過頭去看到黑沉沉的雲朵遮蔽了天空，下午正該天晴日朗的時間，天色卻暗沉得像是何冽第一天遇到程格的晚上一樣。

「主任，你說，孤兒都希望有一個固定的長久居住的家嗎？」

科室主任任職多年，頭頂的頭髮早已經從地中海狀態向禿頂雪山發展，他打開窗戶任憑寒冷的北風吹拂著自己只剩下一二三四五六七根頭髮的頭頂，笑眯眯地問何冽：「怎麼？嬌嬌又跟你撒嬌了？」

「沒，就是隨口問問。」

「不能光說是孤兒。對誰都是，要是有個人真心對你好，給你一個安穩的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那就叫家。可要是要去的地方是個人人算計，不光沒辦法給你安穩甚至要你性命的地方，那就不叫家，叫做虎穴豺洞。」

對了！何冽腦中靈光一現，立刻想明白了他一直疑惑的事情在哪裡。

程格一直以來給他的印象都是有主見，且十分獨立，雖然程格平日里鬼主意不少，也總是有事情瞞著自己，但是何冽從來都不認為程格是個壞孩子。

所以何冽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程格有一份沒有進行退養，存在十多年的收養記錄。

何冽的生活環境和他的經歷對他認知世界和其他人的視角都有著深刻的影響，他沒有了解過收養和福利院的相關知識，哪怕是在網上匆匆瀏覽過有關的信息也會很快遺忘。

對他來說，從福利院收養小孩子這件事情，一直都被定性為一件有益於社會公益的事情。

所以何冽從來沒有考慮過，程格有可能是被迫收養的。

何冽從郵箱里找到龍嶺福利院劉院長的郵箱，斟酌著敲了一封郵件發給了劉院長。言語間含蓄地表達了自己希望能夠在明年夏天領養一個小朋友的意願，如果程格是被迫領養給別人的，那麼他一定不是第一個，也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

臨到下班時間，何冽還是決定按照程格社交賬戶的IP地址上的地點，去拜訪一下程格從前借住過的人家。

程格每一次借住的地方都十分的獨立，最起碼在生活區和商業區上來說是沒有發生重合。

這也就導致了何冽的有多半時間都花在路上了，到程格晚自習下課前，何冽將將走過三戶人家，了解到的信息也不算是很多，但也聊勝於無。

程格剛一下課就給何冽打了電話，要求何冽不許進學校來接，讓代燃扶著他出去就行。

看著校門口烏泱泱的人頭，再掃了一眼扶手箱上兩三部程格從前用過的手機，何冽表示自己也沒什麼興緻要去接程格下來。

還在上學的學生們，除了做題和上課，剩下什麼事情都可以慢吞吞地做，就一個放學何冽估計這群學生就放了有半個鐘頭。

等校門口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學生，最慢吞吞的程格一瘸一拐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