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三更，最是擾人清夢之時，魑魅魍魎暗暗涌動，魘獸躥動覓食，連風聲都帶著絲詭異。

臨近夏至的深夜，不似白日那般溫熱，是沉悶的冷，是迫人的冷。

深夜寂靜的駭人，只有風聲如同索命的咒怨般不停歇。

「嚯，起風了，明日定然冷的很。」門外守夜的小廝被凍醒了，搓了搓冰冷的雙手。

「不知過冬儲的炭火還剩多少，給先生屋裡拿個炭盆罷……」

屋中的人睡的很不安穩，眉頭緊鎖，輕聲囈語著。

幕幕光景呼嘯腦海，頭緒紛雜。

第一幕乍現，皇前殿下，一派雍容，身著朝服，據理力爭，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龍椅上的人拂過他的手。

「蘇卿，朕最信任你。」

可轉眼間，場景轉換，蘇府侯門，爭吵聲不絕，蘇侯爺摔袖而去，蘇渺罰跪三天。

「你何時能明白，朝廷遠比你想的要混雜，整頓朝廷？還輪不到你！」

「渺兒，你就說句鬆口的話，你跪著，娘心疼。」

「我，沒，錯。」

「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早晚連累我們蘇氏滿門！」

驟然，晝白轉深夜，火光乍現，御兵壓府，不過轉瞬間，哀嚎不止，冥鬼幽泣，屍堆如山，血流成河。

「蘇遠山與子蘇渺叛國通敵，朕甚痛憤，為國之安康，民之喜樂，今蘇氏滿門株連九族，平息民憤。」

「渺兒，活下去，答應娘，此生此世不要再回京城。」

「娘，不要，不要……」

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聲音越來越遙遠，終於，畫面和聲音消失了，他被困在了一片寧靜的漆黑中， 他拚命掙扎，想要醒過來。

可是，他感覺到，有根線在拉扯他的頸脖，讓他喘息不得。

半晌，各種聲音又紛紛響起。

「小小年紀有如此志氣，今後你若仍懷大志，裹腹詩書，國師之位自在手中。」

「渺兒，為何當初不肯聽我一句勸呢，你害了整個蘇家。」

「為什麼不聽勸，為什麼，為什麼……」

「蘇氏叛國通敵，株連九族，株九族……」

「渺兒，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聲音像夢魘一樣，盤桓在他耳邊，縈繞不絕，慢慢將他吞噬。

「爹，娘！」

蘇白衣大喊一聲，終於驚醒過來。

他從床上猛然坐起來，顫抖不止，大口喘息著，額頭布滿一層薄汗，後背也被汗水浸濕。

他失魂未定，眼神中還透著一絲驚慌。

放置炭盆的小廝被蘇白衣嚇了一跳，動作停了下來，有幾分被嚇到。

過了好一會，才囁嚅開口說道：

「先生，外面天涼了，我將暖爐和炭盆拿來了，燒些炭火……」

蘇白衣緩過神，揉了揉腦袋，方有些清醒過來，只是聲音中還帶著幾分顫抖。

「不必，你下去吧。」

「是……」小廝趕緊將炭盆放好，暖爐拿到蘇白衣榻前，便輕輕出去了。

等小廝合上房門，蘇白衣終於一下鬆懈下來，嘴唇發白，臉色愈加蒼白，他獃滯地坐在床榻上。

心下始終忘不掉方才夢中種種，他已經許久不做這樣的夢了……

過了許久，蘇白衣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放不下……

罷了，看來明日要想辦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