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那是什麼地方，那個瑟縮的兔子清蘭就被我大發慈悲的放了回去。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去那地方，就算是荒廢已久，也對她的閨譽有影響。

正是黃昏時分，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嬰靈還不能出來。我和如意便跳上院前的一座閣樓，不顧灰塵的就做在屋檐上。

從閣樓上眺望，芙蓉城盡收眼底，火紅的晚霞佔了大半的天空，為一座座房舍渡上火色，街道上的芙蓉樹葉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尤其是芙蓉花一朵一朵的像是一簇簇漂亮的火焰。

我遠遠望去，目及之處是火色的晚霞，縷縷青灰色的炊煙，耳邊是遠遠傳來的鬧市聲響。俯身看向院子，卻是一片破敗荒涼之像，雜草重生，了無蟲鳴。甚至這片土地下面白骨累累。

這便是人間，欣欣向榮，生氣勃勃，卻又有荒涼凄清。矛盾又美好，便是人間煙火。

我晃蕩著腿，愜意的看著遠山落日，一片安寧祥和之態。如意也靜靜的陪在我身邊。

「阿璧，今日如果有要動用靈力的事，喚如意來做就好。」如意突然道。

我看向如意，如意玉瓷細雕的臉映入我的眼中，一對比星龍還要耀眼美麗的眼睛盛著滿滿的溫柔，還有一絲擔憂。

而我的關注點卻不是在靈力不靈力上，而是在他喚的那一聲阿璧上。我答應他喚我阿璧，是想讓他明白我是喜歡他的，我想做他的阿璧。

我相信如意也是喜歡我，不然，他怎麼會在知道我自稱阿璧後，他又提出要喚我阿璧。只是這一切都是我心存僥倖，我僥倖那個妖神的封印還能維持數百年，甚至數千年，但我昨日感受到了妖神之力，這說明，那東西可能很快就要出來了。而我也該離開了。

所以，我與如意，註定無緣，這段似是而非的師徒緣分，也快要走向盡頭了。

「如意，為師有一事想與你說一說」

「……」，如意看著我嚴肅複雜的眼神，不言不語。

「以後，你還是喚我師父吧，人間行走，為師並不在乎閑言碎語。」

如意眼中的光瞬間暗淡了下去，許久才動了動嘴唇道：「為什麼……」

「你我本該如此」，我道。

本該如此……何如意覺得他的頭被這幾個字砸的生疼，心間顫抖著疼，師父，你可記得你接了我的芙蓉花……

「是…麼…」如意喃喃：「師父…徒兒知道了」。他不能讓師父為難，他怎麼捨得讓他的阿璧為難。他會很乖很乖的，以一個徒弟的身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這樣，也很好。

一朵鮮花在沒有成型之前，我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它折斷。但若是那一朵花，長大了，開花了，我享受了它的美，從中的得了趣味，我就再不捨得折了它。

我和如意之間亦是如此，一段感情尚在萌芽的時候，剪斷它，這個很簡單的。簡單到不費吹灰之力，我想著，感覺昨日割裂神魂的痛覺慢慢襲來，而且，好像胸膛中那顆跳動的物件兒，也疼得沒法再動了。

我忙翻出乾坤袋，找了幾粒丹藥，囫圇的吞下去，定了定心神，才好了些。

「師父，還未好嗎？」如意緊張的拉過我的手，準備為我把脈，我抽過手，笑笑道：「已經好了，就是吃點藥鞏固鞏固。」

「真的？」

「自然，為師何時騙過你？」

「……」如意無言的看著我，一臉無奈，一副你騙我的時候還少嗎？我老臉一僵，突然想起如意就是從小被我忽悠到大的……

「這次不一樣」，我有些的解釋有些微弱。

「今日師父還是歇一歇的好」

「好，一會兒你為嬰靈渡魂」

「師父不是要帶他們去找娘親嗎？」

「自然，可是有可能他們的娘親早已經入了輪迴」

「師父怎麼會知道？」如意有些不理解，疑惑的看著我。

「這……」，我突然想起如意一直生活在青竹林里，沒有像我一樣來過人間歷事，自然不知道青樓是用來做什麼的，更不知道那些嬰靈是怎麼來的。

「如意你可知青樓是什麼地方？」

「看清蘭姑娘的表現，好像不是什麼好地方」

「青樓」我對著如意不懷好意的笑道：「是專供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

「尋歡…作樂？」如意有些迷惑

「青樓里會有許多漂亮的姑娘，男人們就會來這個地方，先一兩個中意的姑娘，共赴巫山雲雨，響魚水之樂。這你該懂了？」

如意聽了我的話，臉色慢慢變得緋紅，直直的紅到耳朵尖上，良久才低聲回答懂了。年輕人，臉皮太薄了，厚顏無恥的我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愉悅。

「師父！」如意氣惱，我雙眼看著他，等他說下去，如意看著我完全沒有愧疚心的樣子，只剩下無奈。

「師父，你又如何知道嬰靈的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如意悶悶的問到，想是想要轉開話題，讓我不再笑話他。

「這個為師還真不知道」我撐著下巴，看著地平線上還剩下一半的落日，「但是，讓他們看到了他們的娘親又能怎麼樣，人鬼殊途，陰陽兩隔，他們又如何能真正的見面？」

「是」如意沉吟一會兒又道：「這麼多的孩子，都是被拋棄的……」如意看著遠方，緩緩說到。我聽出如意的語氣有些不對，想是想起那個對他不好的爹，還有那個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娘親。

「如意，這不是拋棄。天底下，沒有那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青樓中的女子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她們開門接客，或是為了生活，或是被逼無奈。她們有了孩子，壞了青樓主子的財路，自然要被逼著將胎兒打掉。」

「退一萬步講，如意，若那些女子真的生下孩子，她的孩子也是終身在這青樓之中為奴為妓。生下來，才是真正的悲劇。既然給不了他們安定的生活，何不放棄他們，讓他們另尋母親？」

如意看著我，有些怔怔，良久才點點頭，情緒仍然很低迷。我想揉揉他的腦袋，但想了想實在太過親密，最後只是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想了想，道：

「如意，我見過你母親的魂魄。那時你還是凡身，看不見她。她其實一直以魂體陪在你的身邊，默默的守護著你，還將你送到為師身邊，求為師護著你長大。如意，你要知道，你的母親很愛你」

如意低著頭，不言不語，像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某種情感。過了一會兒，才抬頭問：「我娘親，長的是什麼樣子？」

我看著如意泛紅的眼睛，揚手捏訣，施鏡面回溯之法。空中慢慢浮現一個美婦人的身影，溫柔端莊，氣度優雅。「娘親……」，含著無限的眷戀，如意就那般痴望著。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像小時候一樣安撫他，「如意，你娘親很漂亮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