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還在廂房裡嚎叫，叫得陳天華跑過來拎起陳洛，扔在沈涵房前：「堵住他的嘴。他是要生娃了不是？當初你娘生你也沒這般嚎叫個沒停。」

陳洛訕訕。

沈涵氣得想撞頭。他必須嚎叫，他必須儘快下山。

無奈，陳洛想了想，推開沈涵的房門，「帶你去後山走走。」

「不去，」沈涵翻了翻白眼，「我去過了。」

「和誰去？」陳洛臉色沉了沉，「那聞義和庄大龍？」

沈涵努了努嘴，眨眨眼，算是默認了，想了想還有你那蕭逸也帶我去過，又翻了翻白眼。

早前總叫你去也不去，和別人倒就樂意去了，陳洛也想翻白眼。

「莫嚎了，把嗓子嚎壞了。走吧，和我去一次。」陳洛也不由沈涵反對，撈起人就跑，幾個飛躍已到了山潭邊。

沈涵心想，你這哪是帶我出來走走？根本無需走好伐？你幹脆修仙算了。

還沒待沈涵回過神，陳洛再次撈起他，在他耳邊說道：「哥帶你飛。」

一個飛躍，雙腳輕點山瀑邊飛突出來的石尖借力再次騰空掠起，竟生生躍在山瀑頂的岩石平台，平台後方不遠處，是一條更大的山瀑，一個更大的山潭，沈涵張大了嘴。

「神奇吧，一直想帶你來看的。他們肯定不會帶你來這，一是他們不知道，二是他們上不來。往東邊瞧，開春二、三月，滿山谷的花，白的黃的紅的都有，層層疊疊的。」

原來，陳洛說後山很美、要帶他來看，並不是指下面那處山瀑。

沈涵神差鬼使的說了句：「開春二三月我看不到，我在京城了。」

陳洛臉色又壞了。他覺得現在和沈涵好難相處。三句話離不開說要走。

登高望遠，確實能開闊人的眼界，讓人心情好起來，遠眺，整個杜撰城盡收眼底，無心山莊如一個小小的點。

「想甚？」陳洛看著沈涵，心裡發花痴般的感嘆，真好看的眉眼，天下最最好看了。

「殿試的策論。」這時沈涵確實在想，策論立意應如眼前此景般高遠。

「立意麼？小處著眼，也能寫盡春秋。」陳洛看著他，溫潤的神情，卻有燦亮的眼。

沈涵望向陳洛，「或者你也應去參加會試。」

庄大龍、聞義他們從不會和他聊這個，哪怕是伯父沈浩，也從不會和他談論這些。

這個從沒讀過私墊，貌似只會舞劍的陳洛偏已兩番說出頗中肯的話了。

「我？我是個沒多大追求的人，我想過去押鏢、擺攤刻印寶，養活家人，你信麼？我很像我爹爹，只想護著家裡人安心、無憂。昨晚我還想往後要跟主廚的婆姨學做菜，做給家人吃，爹爹一生，心都在娘親和我身上，我心都在爹爹和身上。」陳洛頓了頓，含糊了過去。

「信。但你學甚做甚都能成，註定不是個小人物，這是沒法子的事。」沈涵嘆了口氣。本來挺想知道陳洛說的那個「和」字後面是誰，沒聽出來，又不願意問。

「錯了，小處著眼，也能寫盡春秋，小人物，也有自己的精彩華章，我不想做甚大人物。應試策論這玩藝兒，往高里寫，必虛，往實里寫，必錯。無它，應試體制限制耳。」

沈涵整個怔住了，這是傅老先生常說的，但原話並非如此，傅老先生是教他們如何在限制內寫出能投主考官所好的文章。

「走，下山吧。」沈涵有些許不耐煩。

他覺得他得速速回去再看看他寫過的那些策論，他感覺裡面有些問題。

他與陳洛不同，陳洛從小衣食無憂，在大山莊里長大，有取之不盡可大肆浪費的天賦與時間，貌似學甚做甚都能成，又都無視這些學成的技藝和天賦，偏這些又與錢財一般，越不當一回事，越粘付著陳洛。

沈涵是真需要聯考改變命運、真需要考上公務員改革變人生的，此刻他煩燥得想將這個瞎翻了幾頁經書便悟出了門道的陳洛推到山潭水裡浸浸山泉，你這廝為甚如此讓人討厭，雲淡風清的，瞎說甚大實話。

「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陳洛無辜的看著沈涵。他對自己頗不滿，如此美景，說甚不好，非要說甚策論立意。

「沒有，你說得對，太對了，你就是一個說甚都對的鳥人。」沈涵轉身。

陳洛：……，我鳥兒甚是宏偉，要不要看看？

常年被山潭水浸噴著的石頭兒巨滑，沈涵大步一跨，整個滑向了下面的山潭。

我去，多日不見，你愛摔倒的毛病兒依然沒改，陳洛腳下用力一點，疾速飄躍直下撈住沈涵，順利著陸前，突然福至心靈的撈住沈涵地上一拐，自己背先著地又順勢翻身，將沈涵壓在身下。

怔怔的看著壓在他身上近在咫尺的陳洛的臉，沈涵心跳得像鼓在響，陳洛又何嘗不是，只是陳洛又完全不知自己接下來應該做甚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陳洛倏的跳了起來，訕訕將沈涵拉起，側過身子沉默了好半會。

沈涵有些失望，也有些許討厭自己的這種失望情緒，他居然盼望陳洛會做點什麼？

甩掉陳洛的手，沈涵深一腳淺一腳的下山。

陳洛終於調整好了自己，適才他某處地方又不聽話了，好彩沈涵沒發現，否則又會生氣不理他了。他又不曾在別人面前這樣，莫生我的氣，我也不知如何了。

「你頸椎應沒問題了，如今再抻著是習慣所致，走路時挺直起來。」

沈涵聽得陳洛討厭的在後面叨叨。

「放我下去。」沈涵原地暴炸了，怒吼得整個山裡都是他的迴音，他被嚇得差點又摔倒在地，陳洛長臂一伸扶住了他。

你嫌我儀態不好？你可知這是因何導致的？沈涵怒瞪著陳洛。

莫名其妙。陳洛半眯了眯眼。還能不能在一處好好玩耍了？

「春節後。」他耐著性子再次解釋，「來得及的，快馬20天內就能到，閑適點走一個月也能到。」

我沒那能耐快馬，我很弱雞的。沈涵沒好氣的繼續暴炸，「那我下山過節。」

「你何處過節去？」陳洛臉色已極難看了。

「庄大龍家。他家過節很好玩。聞義也會來，我們唱歌、我們跳舞、祝賀大家新年好。」

我去，陳洛忍著不暴炸，他若暴炸整個後山會夷為平地。估計真會被父親禁足一輩子。

「對了，我知你身手恢復了，能耐了，你說要血洗庄府？他們一家都是好人，下人對我極好，從不曾給我摻沙的飯腐了的魚吃，你若傷了庄府的人、聞大哥，我、我此生不與你說一句話。」

他想說我也血洗你的山莊，可一想哪來的能耐，便改成了這弱雞之極的威脅。

「為了他們，你不與我說一句話？」陳洛拿手順了順心口，那裡疼得緊。

那也是氣頭說的話，他有一身絕頂身手，但至今除了重傷過莫因外，他還沒重傷過任何一個人，「你、你就使著勁兒欺負我吧。」陳洛聲音極悶沉。

「我欺負你？我沒那能耐。」沈涵轉身冷冷看著陳洛，「你一身好功夫，我哪有能耐欺負你。」

陳洛無辜的回看他，「在你面前，我從來都把一身內力卸得幹幹凈凈，就跟個普通人沒兩樣。」

從頭到尾打了下陳洛，沈涵冷笑笑搖搖頭，你們是普通人？你們是一個掌刀便能讓我留下嚴重後遺症的少俠。

「不信？你打我，我絕不還手，任你打。」陳洛拉起沈涵的手往自己胸口錘了兩下。

沈涵正在氣頭上，哪有心情和陳洛打鬧，狠狠的甩開了手，徑直朝前走。

陳洛怔怔的看著他，又用手順了順心口。這和蕭逸和庄大龍的打鬧根本不一樣，也不是他想像中打打鬧鬧的劇本，拿錯劇本了吧？

他再傻白、再想討好、靠近沈涵，也明白這回的沈涵和上次並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