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自我禁閉
小說: 【古耽】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作者:朝朝深杯 字數:3935 更新時間:2021-06-30 01:28:21
饒是沈涵能為自己針灸,還是病了幾天,身上的病痛好治,心病才難以遣消。
高熱惡寒伴著詭異的夢魘,折魔著他。那已不是初進山莊後那種夢,而是更直接、更接近核心內容了。
夢裡他總泡在那冰冷的山潭中,陳洛帶著滿身滾燙熱烈的男子氣息向他游過來,那布著一層結實小肌肉的身子極具壓迫感攻擊性的向他不斷靠近、靠近,周遭的潭水不再冰冷,而是沸騰了起來,近乎將他燙成灰燼。
但充斥他情緒的,並不是恐懼,而是深深的渴望。他明白自己病得藥石無效,這病毒的名字叫陳洛。
他對陳洛的愛慕以沉陷式、斷崖式加深了。其實,凌厲與攻擊性真不是小書生的菜,小書生是真喜歡溫潤謫仙范的。那才是他書生屬性的良配。
當初在小酒館裡他便是被陳洛一襲白衣謫仙哥哥般模樣給勾了魂,上山後又更迷戀那湖邊從容耍劍的白衣劍仙形象,再後來,那冬夜一起烤火暢聊時溫潤靜定又溫暖體貼的陳洛再次極合乎沈涵夢中情郎的想像了,這簡直就是老天專門按他的設想砸下來的良配藍圖。
就像那次他從陳洛跟莫因大戰時,他看到了陳洛的手段,如今抹去那些虛飾,他看到了從內底散發出來男性危險意味頗強的陳洛。
但是,對,但是,他竟沒感到失望、幻滅,反而感受到直奔命門的興奮衝擊,像是夢中情郎表像終於找到了肉身依附,像是情愫終於找到靈與肉共存體,如此,他的愛慕才是完整的,而不是只是對著一個紙片人般懷想。
——寫得這般冗長無味,你騙字數吧?一句話直白點,就是小書生看到了肉身陳洛後,很滿意,被強烈的撩到了。早這麼寫就得了,暈三倒四不知所謂。抓狂嗷嗷哈。
感覺越強烈,悲傷便越濃重,陳洛和蕭逸互相潑著水玩、陳洛潛下水去脫蕭逸撈褻褲——是的,從沈涵的角度只看到陳洛潛下水去,瞬即撈出一條褻褲出來拋上岸水的樹上,說是為蕭逸晾幹。
至於他走後,兩人還做了什麼,哪怕蕭逸不講予他聽,他也無需想像,從陳洛那句意猶未盡的你身上很白便可知曉了。蕭逸對這句話默不作答,也讓人能輕鬆腦補出那蕭逸俊臉上是如何的一片自得神色。
早前看到兩人在湖邊談笑,他便已覺得心若無法呼吸般的疼痛。如今,彷彿那些銀針並不是扎在他的穴位上,而是扎在他心裡。
好恨我自己,不管你如何不堪,和那蕭逸如何了,我依然夜夜夢著你,日日在那窗縫邊窺著你。這哪裡是素來清冷的沈涵的所作所為?我沈涵何時這麼作賤過?
自被蕭逸擄去後山浸了山潭水後,又是發高燒又被蕭逸氣得溢血,沈涵就完全封閉了自己。
他抱著自己在矮榻上忍著寒熱交替的病症、夢魘,忍受著針扎般的心痛,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遇見你,不想歡喜你。和著心痛,是他一聲又一聲的無助喃喃。
那扇窗再也沒有開啟,他讓婆娘去跟小明說著人每天給他送沐浴水來,冷熱都行,他不想出去耳房。
小明不想這些小事煩擾陳洛,倒也給他安排了。陳洛沒禁他在房間里,他倒把自己關起禁閉了。
任陳洛怎生的在外面喊著沈哥哥、沈公子,他都沒回應。
偶爾夜深人靜或清晨,總能聽見湖邊傳來蕭聲凄凄,他幾乎一聽便猜出這是陳洛吹的。
一個年輕點的丫環來送飯時他問,「莊裡出甚事了?你家少爺怎生吹這般凄惻的曲調?」
「沒出事,老爺真不該讓少爺下山,自從少爺下山接了那莫大官人和,」丫環看了看他,有些許忿忿,但那個和字後面是誰,沈涵自是知曉的,「少爺就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爺了,以前少爺只吹笛子,牧童短笛那般的悠揚輕愉,從不曾吹這般凄凄的蕭曲。」
沈涵怔怔然,心想你家少爺憂思與我何幹?真是六月飛雪。轉而心卻悠悠的有點疼,他真有點想去問問陳洛,為甚如此憂傷?又轉而一想,有佳侶作伴、家業澎湃的少莊主有甚可憂傷的?少年不識愁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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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天華並不喜過節,悲愴實在多過於歡喜。但是作為老管家陳叔,還是得好好布置山莊。
但今年,陳洛比往常積極了些。他跟陳叔要了好多年花和紅燈籠。
沈涵在窗里看著他一襲白衣,為了方便幹活衣擺被撩至腰間,腰身一沉雙腳輕點,輕鬆攀上房檐,掛上好看的紅燈籠,輕鬆跳下來,仔細的在他窗前置擺盆栽。
痴痴的看著,但可悲的是,在沈涵眼裡,陳洛有時竟已不是一襲白衣,而是上身不著片縷的模樣,沈涵臉刷的紅了。
他想起陳洛擄他上山時,山道上他對陳洛說的那句:你才是老虎,你全家都是老虎。陳天華如何他不知,如今他很確定,陳洛絕對是一隻虎豹,一隻裹在溫潤白衣少年假像里的虎豹。
他幾乎可以預想,如若他太過靠近陳洛,保不定會被那危險氣息燙得腿軟癱進陳洛懷裡。而全然不顧這是一個嫖小倌和與蕭逸有染的人。
這時,他發現,陳洛的溫潤有禮可能也是扯淡的假像。陳洛同過來幫忙的小明、陳叔說話也是有禮的,「再拿兩個燈籠過來,可好?」、「把那些花換了吧,可好?」
無一不是換來肯定答覆。這見鬼的「可好」二字根本不是疑問句式,而是陳述句。
他一身冷汗的又發現,他以往覺著陳洛對他的道歉輕浮而敷衍可能是錯的,這人可能根本就不在乎道歉的姿態?既可以秒道歉,也可以秒該幹嘛就幹嘛。陳洛有他自己的行事方式。
他也才突然醒悟,自己以前對著陳洛炸毛熬熬哈是有多幼稚,現在打死他,他再也作不出那樣的舉止了。他不敢了。
因為對這種炸毛舉止包容與否完全取決於陳洛,他願意以外表的溫潤包容,還是露出內底的凌厲、危險性對待?小書生,皆無力抵抗。
如此,他更將自己關閉起來。他甚後悔,自己和陳洛出去烤火、誑陳洛喊他沈哥哥,這輩子要是不曾見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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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一早,陳洛沖完山瀑澡,提著一袋饅頭,在沈涵窗前坐下。
沈涵在窗內看著他的背影,伸手凌空描摹著那寬厚的肩背,然後咬咬牙,背對窗,不再看向窗外。
「沈哥哥,今晚與我和我爹爹一起用飯?」
「沈公子,我、我知你在生氣,可我、真不知你氣甚。我很笨,十七年沒下山,山上只有這些人,我其實並不太明白別人在想甚,自己想做甚。不甚會聊、聊天。」陳洛一邊吃著饅頭,一邊說。
他其實有好多話想說,他其實也很想把那扇門、窗一拳打爛,這於他太容易了,其至用不著內力。
但正如幾年前他便有能耐翻越高高的圍牆偷溜下山,但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如今他也不會做破門而入的事,何況破門而入後說甚、做甚他也不明白.
他喜歡看沈涵誑他喊沈哥哥時調皮生動的樣子,那表情絕不是他破門而入後會掛在那張小臉上的。
沈涵頗有些動容的在聽,他真沒想到陳洛會這生在窗外跟他說話。
陳洛的聲音好像更低沉渾厚了些,更接近成年男子的聲調了,突破陳家心法第八層後,內力的增長使他聲腔都渾厚起來。讓沈涵聽著耳際有些癢癢的。
但陳洛隨之換了話題,「我總是餓,怎生都吃不飽,今早吃了十個饅頭,把陳叔吃怕了,告了爹爹,爹爹出來不讓我吃了,還告戒我不得去喝水,說喝了水,肚子會暴炸。可我又去廚房偷了幾個饅頭出來。」
沈涵差點笑出聲了,山莊的里饅頭,個頭真的很大,他一次只能吃兩個,這人吃了十個?真是虎。那爹爹又誑他肚子會暴炸,這對父子也真是搞。
「你這裡是東廂房,我現住在西廂房,那院子里有兩棵樹,一棵是柳樹,還有一棵也是柳樹,我覺得你很像竹,清清冽冽的。」
——我說陳洛,你說話有點條理行不?
陳洛嘆了口氣,「莫恨我,沈公子,莫恨我。」
沈涵愣了愣,他知道陳洛這話的意思,但陳洛不知道,他恨陳洛,與陳洛以為的原因根本毫不相幹。既然如此,就讓陳洛永遠不知道吧。
「我去陪爹爹用午了,今天我不練功,少傾回來吹曲子給你聽。對了,沈公子,還不知你表字呢?雖說20才有表字,可你肯定已有表字了,你都已過鄉試了吧?才需赴京殿試?」
陳洛起身,拍拍長袍,負手緩緩而去。
「我字沛霖,四柱缺水,所以名、字里皆有水。」沈涵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他實在討厭不起來陳洛啊。
過午,陳洛又緩緩走過來,在沈涵窗前坐下,靠著柱子,從《憶故人》、《鳳求凰》開始,一曲接一曲的吹著,曲子卻是越吹越悲,陳天華過來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甩著袖走了。
黃昏時分,陳洛放下洞簫,「沈公子,我去陪爹爹用飯喝酒了,不再過來了,還得給爹爹沐發,往年都陪著爹爹,不陪他,他會不歡喜,他總似長不大般,我願他也總莫老。爹爹是這世上最好的爹爹,你若願意出來認識他,你定也會歡喜他,來年見,沈哥哥,哎。」陳洛又嘆了口氣。
他其實還想說,你若願意,我來給你沐發?但那小書生定是不願意的。
晚飯是小明親自送過不的,很豐盛,整條的蒸桂花魚,紅燒獅子頭,蜜汁山豬頸肉,山菌老母雞湯,芋泥白果羹,白灼湖蝦,年糕湖蟹,梅子豬肘,兩個小餃子一碗小湯圓,一壺還溫燙的桂花釀,還有一整盤的脫骨雞爪。對,沒有青菜,因為陳洛極討厭青菜。
「老爺少爺今晚也吃的這些,少爺親自分的菜。沈公子除夕吉祥安康。」小明雖不太情願,但想到沈涵除夕夜一人在這孤單的過,神色也是頗柔軟了。
「多謝。」沈涵看著那盤脫骨雞爪發獃。
「這個錦囊,少爺給您的。少爺說,祝您除夕吉祥,年年安康歡喜。」
拆開錦囊,是一枚梨木私印,隸體的沈涵二字,雋永輕淡。他便也明白下午陳洛為甚會突然說到不知他的表字了。
真是奇怪,這人怎麼字這麼好?
「你家少爺會刻印寶?」沈涵看著小明問。
「但凡需靜氣定神耐性學或做的事兒,都沒有少爺學不會的,少爺就不是個輕浮之人,山莊寂寂,練就的是常人沒有的定心靜氣。」小明似是話裡有話,轉身退了出去。
沈涵看著那枚私印,腦中劃過千般種想法,想過毀了,讓送飯的婆姨,送還給陳洛。但終竟不舍,反而放在貼身的衣兜里了。
想過把那些菜掃落在地,終究也是沒有,一個人慢慢的吃、喝,居然把所有的菜全吃光光了。——那有多少肉你可知?兩隻大大的獅子頭、半隻豬肘子、一條魚?陳天華說的極對,小書生難養也。
用過晚飯,陳天華問陳洛,你還要困著人到何時?放他下山,現在出發,殿試他還趕得及。
陳洛垂首不答。
除夕夜,山莊里飄了一整晚蕭曲。
放你下山,以後是否再也見不到你?陳叔說,你走的是一條仕途為官、娶妻、生子的路,你為官,我去當你的侍衛,可好?你娶妻、生子,我、我心怎生銳銳的痛呢?
莫說以後了,如今也是見不到你。早前,是怎生都看你看不夠,如今,是怎生都看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