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梧桐睡醒後，看見鳳落天正站在院子里：「怎麼了？」

「你叫梧桐，是不是因為你的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樹？」

「我娘喜歡梧桐，這棵樹是在懷了我之後，我爹娘一起種下的。」

「我娘經常會給附近的一隻流浪狗餵食，因為它和我是同一天出生的。不過它沒有我運氣好，去年被打死做了狗肉湯。」鳳落天笑了笑。

應梧桐察覺到他一瞬間的傷心，拉著他的手說：「如果你願意，就去求爹讓咱們養狗。」

「不了，我娘說自由很重要，被咱們養了，它就不自由了。」

「說的對，不養了，我帶你在府里轉轉。這裡很大，你肯定能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

就連沐浴這麼平常的事情都能因為他而變的有趣，應梧桐很期待他的發現。

應府院子連著院子，兩個人逛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後花園。

鳳落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以爬山，可以游泳，可以上樹，讓他住在這裡都願意。

揪了兩根柳枝給應梧桐編了個帽子，摘了幾根狗尾巴草做了一個大兔子。爬到樹上拿下來一個鳥窩，裡面有三個鳥蛋。

「煮熟了可好吃……」

「能不能別吃？鳥媽媽回來找不到孩子會傷心的。」

鳳落天看著應梧桐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含著祈求，抱著鳥窩又送了回去。

「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應梧桐把他拉到池塘邊：「你看水裡的倒影，你的眼睛的顏色和我的不一樣。」

「是嗎？」鳳落天趴在地上，鼻尖都碰到了水面，「還真是不一樣。」

應梧桐的眼眸烏黑，而自己的眼睛卻要淺些。

「還是你的眼睛好看。」

應梧桐搖了搖頭：「我覺得你的好看。」深灰中透著幽藍，像兩顆閃閃發光的寶石。

鳳落天湊到他的眼前說：「喜歡嗎？讓你看個夠。」

應梧桐看著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知道自己的眼睛裡也有他的影子，笑了起來：「喜歡。」

鳳落天看著他的眼中溢出滿滿的笑意，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悸動：「我也喜歡。」喜歡你的眼，喜歡你的笑，喜歡你的所有。

「少爺、天少爺，裁縫已經到了，老爺請你們去量身。」下人過來請人。

「知道了。」應梧桐拉著鳳落天的手，跟著下人去了花廳。

阿德納悶地看著站在旁邊的下人，他的笑自打進來就沒停過。

「你遇到什麼好事了？笑成這樣？」

「少爺和天少爺在後花園裡頭頂著頭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如果他們兩個中有一個是女孩子，都可以直接結娃娃親了。」

阿德看著挨在一起看布料的兩個孩子，微微皺了眉。

「梧桐，你喜歡穿白色嗎？」鳳落天發現他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爹說我娘喜歡穿白色。」應梧桐沒覺得他對自己的稱呼有什麼不妥。

「那你也要換換顏色。」亂翻了一通，扯出一個布頭說，「這個顏色就很好看。」非常淺淡的灰。

「好看嗎？」應梧桐拿不定主意，看著應雲城。

「不錯，可以做一身穿來試試。」

「好。」向鳳落天問，「你喜歡什麼顏色？」

「黑色，不顯臟。」

「不好看，我覺得你穿這個顏色好看。」銀色的緞面，在眼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不穿。」

「穿嘛，好看。」應梧桐央求著。

「那料子很貴的，穿在我身上就糟蹋了。」鳳落天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因為爬樹，前襟被刮開了一個小口子。

應梧桐指著大紅的料子說：「那你穿紅的。」

「行，就當我是中了狀元。」紅色可比銀色耐臟多了，萬一流了血，也許還能遮一遮。

下人悄聲說：「管家，你看天少爺像不像在哄媳婦兒？」

「別胡說。」阿德輕斥一聲。

應雲城瞥了一眼，隨手選了幾塊料子，就把人打發了：「天兒，你明天開始隨桐兒一起聽先生講學。」

「能不能不聽？」

「不能。」

鳳落天的臉皺在了一起：「我都不識字，先生講的我也聽不懂。」

「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做個睜眼瞎？你不是還想當狀元？」

「我要當武狀元。」

「你以為武狀元就不用識字了？不識字如何學習兵法編寫戰報？」

「是。」鳳落天勉強答應了。

應梧桐說：「我教你寫字。」

「我很笨的。」

「多學幾次也就會了。」

「好吧，我要是學不會你就罵我。」

應梧桐笑起來：「爹，上午聽先生講學，下午我教落天寫字，是不是就可以不學劍術了？」

「我就知道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你們兩個一起聽講學，也要一起習劍，晚上練字。」

「還可以學劍？」鳳落天一臉的喜悅。

應梧桐瞥了他一眼，這麼興奮做什麼？練劍很沒意思的。

鳳落天發覺他不開心，對應雲城說：「義父，既然梧桐不喜歡，就不要逼他了。」

「這裡雖是邊陲小鎮，卻是地處險要，不僅是第一道防線，也是敵人第一個要奪取的地方。如果不能會個一招半式，別說是保家衛國，就連自保都是妄想。」

鳳落天把胸脯拍的「啪啪」響：「我一定用心習武，保護梧桐。」

「難為你有這份心，應家也曾立過軍功，只是近三代再沒有出過武將，你若是真能在戰場上斬獲奇功，也是為應家光耀門楣。」

鳳落天還想再說，卻被應雲城抬手阻止：「你們兩個，天兒，讀書識字不能倦怠。桐兒，練功習劍不可偷懶。」

「是。」兩個孩子無奈地互看了一眼。

「桐兒，因為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才讓你休息了一天，既然無事，你教天兒學會寫他自己的名字。如果還有時間，將師父教你的劍式舞給天兒看。」

「落天還沒有劍呢，筆墨紙硯也沒有，我帶落天去買。」

「叫人送來便是，何必要跑一趟？」

「爹……」應梧桐撅起了嘴。

每年只有大年初一、上元節、中秋節和生日，這四天可以休息，而今天才出了府門沒多久就被打暈，眼看這一天就要過完，心中即鬱悶又委屈。

應雲城怎會不知道兒子的想法，不再逗他，對阿德說：「找兩個人陪著一起去。」

「謝謝爹。」應梧桐紅著眼睛笑出了聲。

鳳落天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難過，心裡一陣抽緊。眼看他又高興了，鬆了口氣，望著他的笑臉，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兩個孩子離開後，應雲城問道：「你們在嘀咕什麼？」

「是下人亂說的。」

「說什麼？」

「說天少爺對少爺好……好得像對媳婦兒。」

應雲城想了想，淺笑了起來：「如果真對桐兒好，也並無不可。」

「老爺，萬萬不可，若真是如此，應家就後繼無人了。」

「無人又如何？」應雲城的一雙狹長鳳眼微眯了起來。

「是阿德僭越了。」

應雲城又眯了眯眼睛，起身進了後堂。

阿德看著他的背影，暗暗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