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影收起了翅膀，落至一處斷崖上。他回過身往崖底下看，那煙徐徐上升，裹著濃重的塵土與血腥味，甚至混著什麼東西烤焦的味道，難聞得令人感到噁心。

那下方是一處戰場，不過現在當是稱為拋屍場了。

鴻影知道那底下有多少殘肢斷腿，多少死於戰亂的屍體，不過那又怎樣，在魔界這本就是常態，弱肉強食是魔界的天理，只不過由於勢力的壯大，有些勢力把那些弱小魔族攬入旗下，提供偶爾的溫飽罷了，真到戰爭時刻——比如現在——他們便是死得最快的那一批。

對鴻影來說這些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又看向了天，血色的月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著，像提醒著他什麼一般。

時間不多了。

鴻影嘖了一聲，他抬手舉平，掌心浮現出一個符文來，在靈力催動下迅速擴大到與人同高，鴻影收回了手，抬步跨了進去。

刺目的光退去後，暖色的日光照射下來，鴻影不可控制地握了下拳，銳利的指甲刺進了掌心。遠處是一座別院，不算精緻，但稱得上一句簡潔大方，院前是一棵生長的極其茂盛的樹，陰影籠罩了半個小院。

這景本該是讓人感到生機的，但鴻影只能感到一陣陣的死寂，就連這看似溫暖的日光，照在身上也是冷的。

他抬步往那株蒼天的樹下走去，每走一步，心底的躁鬱便是又濃一分。

何必呢。他心底自言自語。自欺欺人，有意義嗎？

樹下隱於陰影處的人影逐漸清晰起來，鴻影心下一緊，但腳下沒停，直至走到那樹前，才朝那人躬身拱手：「楚王。」

「嗯。」那人頭也不回，只留給他一個背影，「怎麼樣了。」

「……離間得很成功，他們自己起了內訌，被我們乘虛而入，繳下一城。」

鴻影道，緊接著他感覺到身前的人周身的氣場動了一瞬，壓迫感突增，激得鴻影不得不展開羽翅進行抵禦，饒是如此，卻也被逼得後撤了一步。鴻影張口欲要說些什麼，身前的人比他更早開了口：「才一城？」

楚陌不緊不慢地說著，那語氣很淡，仿若在與鴻影討論這天氣不錯，但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讓鴻影險些喘不過氣，他心下一驚，也顧不上抵禦了，單膝下跪，手一拱，將臉遮在袖袍之後：「屬下該死！」

「呵呵……」楚陌朝樹招了招手，那樹便垂下一根藤來，楚陌把藤蔓握在手裡摩挲片刻，掌心忽的騰升起黑色焰火將其吞噬，不多時，那藤蔓便被他凝練成了一顆黑色丹藥，只是其上纏繞的陰邪之氣極其濃郁。

他把丹藥往後一拋，鴻影咬了咬牙，雙手接過。

這算是最輕的責罰了。鴻影看著手心漂浮著的丹藥，心中不知該作何滋味。

「起來吧……說了多少次，見我不用跪。」

呵……真不跪，我怕是早就死了千百回了。鴻影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一副謝主隆恩的模樣，他起身上前，站於楚陌斜後方、約莫三步遠之處。

這是楚陌允許的範圍。鴻影看著對方那小半張側臉，又一次握住了手掌。

「好看嗎？」

楚陌沒頭沒尾地開口一問，驚得鴻影險些就把手中的丹藥甩了出去，他頓了頓，才緩緩道：「很好看。」

畢竟楚陌問的，是這樹，是這為冉蒼布置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