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爬上去吧？」看著眼前掩映在青翠松柏中、一眼望不到頭的青石小路，劉麗咽了咽口水，爬山什麼的最討厭了。

段離宣解釋說：「安渡寺乃國寺，是建國時先祖親自督辦建造，寺中眾僧日日為國祈福。為表誠意，先祖下旨，凡入寺著必須親自走完至少九九八十一級台階才可。」

「只需要走八十一級台階？那還好。」

段離宣笑問：「你不是自詡體力好？」

「不喜歡爬山，好累。」

「走吧。」

皇後身披大氅戴著兜帽，顫巍巍地下了馬車，身邊四五個宮女婆子圍著，與其說她是邁上台階，不如說她是被架上去的。

第八十一級的台階之上是一個很寬敞的平台，擺了幾頂滑桿。

皇後在登上平台之後便是渾身癱軟，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把她抬上了滑桿，宮女在一左一右地護好了人，滑桿才緩慢地抬起往上走。

段離宣說：「你也坐吧。」

「現在還不用，等累了再說。」

段離宣揮退了下人，與她一起緩步上山。

劉麗看著皇後病歪歪的樣子，心裡生氣又難過，悄聲對段離宣說：「皇上就真的只認為是中了邪，沒想過是人為的？」

「皇上也是為難，宮中誰最不希望皇後誕下孩兒，大家心照不宣，但是事情做得隱秘，抓不到把柄也就沒有辦法。倒不如真的相信是中邪，反而簡單。」

「難道皇上是想讓皇後一直躲在這兒？這可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就算孩子生下來了，以後呢？要想順利活到繼位甚至是成年，都不是容易的事。」

「皇上也著人調查過，只是毫無頭緒，目前也只能如此。」

「皇後真是可憐，看來我能順利生下孩子，也真是不容易。」

「也不算順利。」

「你知道若蘭對我做的事？為什麼不罰她？」

「本王以為是王妃授意的。」

「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讓她故意推我，使得我自己差點死掉？」劉麗非常氣憤。

「王妃命人出府去買墮胎藥，不只一次的在屋中哭訴，不想生下孩子不想活著，王妃以為本王不知道？」

裴靈兒，段離宣說得都是真的？

「是，奴家不願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

那你也不能……劉麗嘆了一聲，我又讓你活了過來，你是不是非常不滿，所以才不願意出現？

「也不算是，不過也要謝謝姑娘，讓我有機會能再見尤哥哥一面。」

所以說，即便是我走了，你也不可能與段離宣好好相處下去？

「奴家知道姑娘是為了奴家好，奴家會儘力與王爺好好相處。」

那就好。

劉麗看著段離宣，想了半天：「對不起。」

「也是本王不對，讓你見了血，所以才一直害怕本王，甚至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這……不算是王爺的錯。」裴靈兒內疚起來。

眼看氣氛變得傷感，劉麗強打精神，看了看身後，笑著對段離宣說，「選擇步行上山的人還真不少。」

「林中有不少被放生的動物，很多人願意投餵食物，也算是為自己積功德。」

「有松鼠嗎？猴子？還是小鹿？有沒有狼？老虎？」劉麗雙眼放光，能有機會看到真正野生的動物，太好了。

段離宣笑問：「你想看到狼或老虎？不怕它們吃了你？」

劉麗拍了拍他的胳膊：「你都能殺山賊，趕跑那些食肉動物應該也不在話下，我還怕什麼？」

段離宣笑了笑：「你看，已經有人開始投餵了。」

在他們下面十幾個台階的位置，三個姑娘正仰著頭抬著手，兩隻小猴子用尾巴勾著樹枝，倒掛著從她們手裡拿東西吃。

段離宣向下人吩咐：「請平王借些點心。」

「攝政王怎麼也有如此閑情？」平王的聲音爽朗。

「是本王王妃覺得有趣。」接過下人遞上來的紙包，「多謝平王。」

「攝政王客氣。」

段離宣將點心捏碎撒在台階旁邊的土地上：「本王也是第一次餵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將動物吸引過來。」

話音剛落，就有兩隻松鼠跑了出來，兩隻小爪子抱著點心，吃的臉都鼓了起來。

「來了來了……」劉麗怕嚇跑了它們，不敢高聲說話，也不敢動。

段離宣拖著她的手，在手心裡放了些點心：「試試看它們會不會跳上來。」

「好。」劉麗彎下身子，裴靈兒突然說了一聲不要，一隻松鼠跳到了手裡。

裴靈兒，你怎麼了？

劉麗只覺得整條胳膊都是僵硬的，雙腿卻是軟得直往下坐。

「怎麼了？」

耳邊能聽到段離宣焦急的聲音，也能感到自己正完全依靠在他身上，可是身體卻動彈不得，聲音也發不出來，只得在心裡大叫。

「姑娘，奴家……奴家怕動物，怕有毛的……」

什麼？你別緊張，你看它這麼小，她不會傷害你的。

「奴家小時候，弟弟們養了兩條惡犬，專門咬奴家，那兩條狗也不大。」

這不是狗，是松鼠。

「那奴家也害怕。」

可是咱們不能一直這樣，你不是討厭段離宣碰你嗎？他現在就抱著你的身體呢。

「奴家害怕，奴家……奴家也沒辦法。」

你快點睡過去，或是暈倒。至少把眼睛閉上，別想眼前的事。

「好，奴家……奴家試試。」

劉麗覺得胳膊好像能動了，趕快甩了甩手，把松鼠嚇跑了。

「你沒事吧？」

劉麗站直身子說：「沒事，就是它突然跳上來嚇了一跳。不餵了，走吧。」

也不知道能不能圓過去，心虛地不敢看他的臉，抬腳就要往上走，卻忘了穿著長裙。

「這麼急做什麼？當心摔了。」段離宣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回來，與她一同前行。

在外人看來，王妃只是彎了一下腰而已。

「謝謝。」要是摔在台階上，可就糗大了。

劉麗偷眼看了看他，好像沒什麼不對。

低頭看著他的手，手掌很大，手指很長。

第一次被牽手，還是帥哥主動的，這可是大福利。

美滋滋地被他拉著走，東拉西扯地聊著天，話還沒說夠就到頂了。

「真不愧是國寺……」劉麗參觀過的廟宇不多，眼前這一座依山而建，氣勢恢宏卻又寶相莊嚴，讓她這個自以為完全唯物主義的人也產生了對神佛的敬畏之心。

「阿彌陀佛。」站在眾僧最前的老者，慈眉善目，一把純白的鬍鬚灑在胸前，身披綴滿各色寶石的華貴袈裟，在艷俗的珠光寶氣中，那一抹超脫俗世的淡然令人忍不住想頂禮膜拜。

段離宣輕聲說：「這位便是國寺主持戊虛方丈，你若是有事，可向他求教一二。」

「我能有什麼事？」

段離宣看了她一眼說：「沒事最好。」

劉麗覺得他的語氣不對，但是還沒來得及多想，戊虛方丈已經來到面前。

「阿彌陀佛，老衲與施主有緣，若施主有意，請於誦經完畢後，到後院飲茶。」

「是。」劉麗感覺到段離宣握住自己的力氣驟然變大，搖了搖他的手安慰說，「方丈也許只是想和我聊聊天，沒事的。」

「真的只是聊天？」

「當然了，要不還能做什麼？」難道他還能看出我是穿越來的？

「戊虛方丈是得道的高僧，」裴靈兒有些憂心地說，「奴家不知姑娘所說穿越為何意，但姑娘與奴家這樣的情況像極了被妖物附體，倘若方丈也是如此認為，可就不妙了。」

就算他是這樣認為，他能怎麼辦？把我當成妖怪打回原形？也許我就能借他的手回家了。

「所謂斬妖除魔，基本都是讓妖物……魂飛魄散。」

這麼嚴重……

劉麗身子一抖，聽到段離宣問道：「怎麼？」

劉麗看著他，要不要把實話告訴他，讓他去向方丈說明我不是妖怪？可是他會相信嗎？會不會真的把我當成妖怪？

「你可是有事要與本王說？」段離宣的表情雖然很平靜，但是眼睛裡射出的光卻是讓人不寒而慄，彷彿又藏著些許期待。

「我……」劉麗衡量再三，還是覺得不要把方丈想得太玄乎為好，也許真的只是喝茶聊天，不過還是應該事先透點風，「如果方丈找我不是喝茶聊天那麼簡單，如果他和你說了一些關於我的不好的事情，你能不能先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詞，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可以。」

劉麗沒想到他能回答得這麼痛快，激動地說：「謝謝，謝謝你相信我。」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信你。儀式要開始了，進去吧。」

諾大的大堂里迴響著幾千名僧人同時誦經的聲音，雖然聽不懂在念些什麼，劉麗還是聽的入了迷。直到儀式結束，有小沙彌過來請，這才意識到段離宣握著她的手就沒有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