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水榭矗立在接天蓮葉映日荷花之中，涼風習習花香陣陣，是一個消熱避暑的好地方。

這樣的環境本該令人心曠神怡，可是卻因為太後的存在而倍感壓抑。

「參見太後。」

劉麗在皇後身後跪下，等了一會兒卻沒聽見讓平身，偷偷地撩起眼皮，卻正好對上太後狠厲的目光，趕快低下頭。

「皇後，哀家方才與皇上談得不甚愉快，你還要多勸勸皇上才是。」

「是，太後，只是晏熙不知太後與皇上所談何事。」

「自然是關係到江山社稷、國之根本的大事，明妃已經產下皇子，哀家要皇上立此子為太子，可是皇上卻堅決不允。

「你是皇後，自然要為皇上分憂，皇上不聽勸誡時，你也要仗義執言，即便是忠言逆耳，即便是皇上因此冷落了你，你也應義無反顧去做正確的事。」

「回稟太後，冊立儲君確實是重中之重，即是國家大事，就該交由皇上和前朝大臣定奪。祖訓明示，後宮不得幹政，晏熙不敢有違祖訓。」

「祖訓還要立長子為太子，皇上因為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推翻祖訓，這你要怎麼說？」

「回稟太後，皇上的決定，晏熙無法左右。」

「你無法左右？若不是你蠱惑皇上，皇上又怎會非要立你的孩子為太子？」

「請太後明察，晏熙從未蠱惑皇上。」

「後宮之中女子眾多，為何皇上只對你一人專寵？哀家念你可憐，也不計較這些，但是於子嗣問題上，哀家不能坐視不管，你若是不能讓皇上改了主意，別怪哀家對你不客氣。」

「請太後饒命，晏熙真的不能幹涉前朝事務。」

「好硬的嘴，是不是非要逼著哀家拿掉你的孩子？」

「求太後開恩，孩子無辜。」

「那你就要答應哀家。」

「太後……」

劉麗已經忍了很久，實在是忍無可忍：「太後，請恕靈兒直言，皇後懷的是皇上的孩子，太後竟然威脅要拿掉這個孩子，難道就不怕皇上不答應嗎？」

「攝政王妃，你好大的膽子，哀家與皇後說話，哪兒有你開口的份？」

「太後，靈兒不懂太後為何非要皇上立別的孩子為太子，靈兒只知道，皇上堅持要立皇後的孩子為太子，只是為了給皇後一個守護一生的承諾。」

「一國之君卻整日只惦記著兒女情長，果真是美色誤國。」

「太後，女人一直以來都是爭權奪利、延續後代的工具，本來就已經非常悲催了，如果還要受到來自同性的詆毀污衊，要何時才能活得有尊嚴？」

「尊嚴？做好自己該做的事，自然就會有尊嚴。」

「敢問太後，為皇上著想，或是聽命於太後，哪一件才是皇後該做的事？」

「與社稷有利，自然就是該做的事。」

「皇後是一國之母，大臣百姓都對皇後交口稱讚，立皇後之子為太子，乃是眾望所歸，民心安定，靈兒認為這就是於社稷有利。」

「祖訓有言長子登基，皇後的存在讓皇上背棄祖訓，就是對社稷不利。」

「太後非要逼皇後幹政，也是背棄祖訓的。請恕靈兒直言，是不是但凡對太後不利的祖訓就可以違背？」

「大膽……」

「太後，女子的三從四德，有一條就是出嫁從夫，皇後恪守婦德，太後為什麼非要逼她做於禮不合的事？

「皇後堅持原則沒有錯，如果非要說她錯，也許就是錯在她得到了皇上的愛，在這個三妻四妾、男權至高無上的世界，她能得到一個男人全部的愛。

「這是多少女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得是多麼招人恨的一件事。太後，皇上是您的兒子，他能全身心的去愛一個人，您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是。

「難道太後希望看到皇上的身邊雖然有形形色色的人，但內心依舊孤寂嗎？太後可以不喜歡皇後，但是至少要尊重皇上的選擇。

「作為一個母親，不是應該只要孩子高興，自己就會開心嗎？難道太後非要看到皇上和皇後之間生了嫌隙，孤獨終老才高興嗎？」

「大膽，好大的膽子，來人，給哀家掌嘴，不，給哀家割了這個無法無天的女人的舌頭。」

皇後叩頭道：「請太後息怒，攝政王妃很少入宮不懂規矩，請太後饒她這次。」

「饒了她？哀家今天饒了她，明天就有人繼續說大逆不道的話。來人，給哀家割了她的舌頭。」

「皇上駕到。」

聽到太監的唱和，皇後明顯鬆了口氣。

劉麗看到段離宣，非常抱歉地向他笑了笑，沒聽你的話，今天大概有大麻煩了。

「母後……來人，扶皇後起來，看座。」

太後氣得把頭扭向一邊，卻是沒有說話。

皇上繼續說：「攝政王妃，你也平身吧。」

「不準。」太後惡狠狠地說，「攝政王妃以下犯上，必須重罰。」

「母後，王妃說的那些話朕已經知道。雖然王妃的態度不是很恭敬，但是話中的意思，朕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皇後極力避免後宮幹政，朕覺得甚是欣慰。

「朕要立皇後之子為太子，絕非受了皇後蠱惑。若是沒有明妃的孩子，皇後的孩子即為長子，立長子為儲，是祖宗明示。

「而為何朕執意不肯立明妃之子為太子，乃是因為明妃之子有先天不足之症，現在雖是看不出來，但再長大些就能看出他失了智。」

「皇上如何知曉？」

「明妃懷胎前生過重病，太醫開了不少虎狼之藥才將她救了回來，而那些藥，對胎兒是沒有好處的。想必明妃急於討好母後，而沒有將實情說出。」

「看來是哀家錯怪皇後了，但是這也不能脫了攝政王妃的罪。」

段離宣開口道：「敢問太後，王妃所犯何罪？」

「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她居然說女人是爭權奪利的工具，認為所有女人都夢想著自己的丈夫只有一個妻子，甚至說皇上身邊妃嬪無數竟然還會內心孤寂、孤獨終老，簡直是該死。」

「太後，若是離宣記得不錯，先祖就曾送出不少女子遠嫁他國，只為求得一時的和平。而若是女子沒有為夫家誕下男嬰，夫家就可以此為由將她一紙休書棄而不顧。

「這樣的對待女子，可不就是把她們當成了爭權奪利、繁衍後代的工具？離宣府上七位妾室，雲佳是太後所贈，有四位是皇兄所贈，其他兩位也是硬生生地塞進王府的。

「即便是王妃本人，也是有了父皇的金口玉言才踏入王府。若是離宣可以選擇，一位可與其談天說地、對月飲酒的妻子足矣，實在無需再來些閑雜人等礙眼。

「若是不能交心，即便是美人環伺，仍是會覺得空虛寂寞。在王妃生產前，離宣對此深有體會，也曾恐懼過會如此的結束一生。敢問太後，王妃錯在何處？」

皇上點頭道：「離宣所言甚是，朕知道他對於新婚妻子不甚滿意，才挑了四個人賞他，希望他能找到自己中意的人，卻是沒想到更加深了他的寂寥。

「好在離宣現在與王妃的感情變得親厚，朕也了卻一樁心事。若是沒有晏熙，朕必然會孤獨終老。

「母後，王妃是性情中人，雖然行為魯莽，但言語真誠，所謂瑕不掩瑜，還望太後原諒她的莽撞無禮。」

「既然皇上求情，哀家也就不難為她了。但是，她這樣的舉止不端，王爺可是要多多管教，以免丟了王爺的臉面。」

「太後說的是，離宣一定多加約束。」

太後走後，皇後覺得身體不適，只是對著劉麗笑了笑，便急匆匆地由皇上陪著離開了。

劉麗被段離宣扶起來，低頭絞著袖子小聲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之前保證過的，還是沒做到，對不起，你罵我吧，但是別動手，男人是不應該打女人的。也許在你們這裡可能是挺正常的，但這真不是好習慣。」

「本王沒有怪你，也不算是麻煩，你無需自責。」

「你是安慰我的吧？」

裴靈兒嚇暈過去好幾次，現在還是戰戰兢兢的。

「我以後不和你進宮了，一來就有事，上次被掌嘴，這次差點要被割舌頭，如果下次你不能及時來救我，我說不定就被砍了腦袋。」

「不會的，有本王在，沒人敢這麼對你。抬起頭來，這樣驚嚇過度的樣子，可是不像你。」

劉麗聽話地抬起頭，抓著他的袖子非常誠懇地說：「對不起，謝謝你。」

段離宣笑著搖了搖頭：「保護王妃是本王的責任，無需道謝。」

劉麗笑了起來：「道謝還是要的……你剛才說，只要一個人做妻子就會很滿足，是不是真的？」

「當然，本王不打誑語。」

「談天說地、對月飲酒，咱們在府里經常談天說地，天氣好的時候也會對月飲酒，你的要求可是有點低了。」

「不低。」段離宣看著她，笑得溫柔。

劉麗在心裡說，裴靈兒，你看，他真的很好相處，你不用怕他的。

「奴家不似姑娘，沒有那麼多話與王爺說，而且奴家也不會飲酒。」

對月飲酒只是形式，喝茶也可以的。

「王爺說了，奴家生產前王爺是寂寞的。可見生產之後就不寂寞了，那是因為姑娘來了，與奴家無幹。」

他又不知道，你多努力。

「好。」裴靈兒沒什麼興趣地應著。

是因為我，他才不寂寞的？劉麗心裡美滋滋的，對著段離宣笑得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