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年紀看著有三十幾歲，頭上只戴了支翡翠朱釵，濃妝艷抹也不顯得過分庸俗。不似那些個揮著個手絹撲上來拉客的，只站在古香古色的半月拱門裡頭，遠遠沖著過來的顧杞和楚之離招了招手，「哎喲兩位爺，可來得早了。快裡邊兒請，這會兒姑娘們還準備著，先喝杯茶，待會叫人伺候晚食了。」

顧杞腳步頓了頓，輕皺眉頭，有些不太自然。楚之離倒是輕車熟路，由著老鴇領他進門，笑眯眯的點著頭應和兩句，悄沒聲從袖子里掏出枚銀錠子塞到老鴇手中。「那就麻煩媽媽了，等我們顧爺挑好了人啊，我再出來找您就是。」楚之離自己好男色，平時也就去過小倌樓聽曲兒，還都是些個弱柳扶風的柔弱少年郎，統統不合楚之離的眼。青樓這種東西他一向不感興趣，這會毫不客氣的推顧杞出來擋刀倒也沒什麼愧疚。

顧杞叫了個客棧里的小廝跟著，怎麼說也是武當安排在林三鎮的人，好歹靠譜些。楚之離自己攬了心腹護衛的角色，前後附擁，顧杞倒也勉強算是個「爺」了。顧爺根本沒開口，已經被楚之離連哄帶騙進了上房，老鴇親自上了茶，又遞了姑娘的畫冊來，連聲說著要去挑姑娘，絕對不打擾爺的好興緻。

待到木門咔噠一聲合上，楚之離率先推開窗子，沉聲吩咐小廝。「我和顧杞很快回來，你頂一陣。」

？？？小廝還沒來得及訴苦，兩位爺已經一先一後飛身而出，徒留他一個人站在門邊兒急的幹瞪眼。「我這一個人哪能演的出三個人來，這不是要了我的命！」

楚之離二人仍走房頂，後院是姑娘們歇息的地方，明晃晃的進是決計不行的，又不好直說來查命案，好在兩人都夜路走慣了，翻牆偷窺做得都一等一的熟練。

「空房間？」楚之離正掀開瓦片一角窺視屋內，卻只見裡頭幹幹凈凈，傢具陳設一應齊全，卻沒什麼生活用品。這屋子看起來華麗的很，眼下的卧榻便是紅木雕花的，上頭鋪了層綉著鴛鴦戲水的錦緞，床上蓋著厚厚的紅色帷幔，鋥亮的黃銅臉盆旁邊卻連個毛巾都沒掛。

房頂視野有限，看不清大概，楚之離索性擦了擦鞋底，翻身進屋。

顧杞正半伏在小陽台上，歪斜著身體作勢投擲，卻怎麼扔怎麼不舒服。陽台窄小無比，一旁的木欄桿比腰腹還高些，一抬手胳膊肘便會撞在拐角處。顧杞湊近去看那拐角有沒有撞擊痕跡，卻只見到幾條細微的劃痕，短小模糊，有些地方卻深深嵌入其中。

「你們怎麼弄的？」

屋外突然傳來女人尖利的咒罵聲，顧杞本想躍上房梁，楚之離卻順勢一滾，帶著顧杞躲進床下。楚之離雙手攬著顧杞的肩膀，一時兩人貼的很近。楚之離覺得自己被顧杞的頭髮糊了滿臉，下意識以頜蹭了又蹭，引得顧杞反手拍了下他的腦袋。竹木的清香氣撲了楚之離滿懷，他瞬間心猿意馬。

「———什麼時候梨香姑娘的屋子也能讓人碰了？欺負我們姑娘半月才出場一次？」

顧杞和楚之離側卧在床下，只能看清楚一雙鞋子，入目卻是雙冰絲綢緞繡花鞋，只是鞋碼看著比男人還大，楚之離心裡這粗壯的小腿快趕上顧杞腰粗了，順手便摸了把顧杞的後腰。後者一抬肘砰得捶了他一把。

「我們姑娘的地方，只能姑娘自己進，旁的阿貓阿狗，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得上姑娘的身份。」那尖利細嗓跟眼見的場面實在不太搭配，楚之離移開視線，只靠聲音辨別腳步。那雙大腳在屋子裡逛來逛去，楚之離聞著懷中人的體味著實有些受不住，那腳步剛一作勢離開，楚之離便迅速推開顧杞滾出床下，堪堪捕捉到那足有兩人寬的丫鬟背影。

顧杞自個兒拍了拍滿身灰塵，倒也不是很在意楚之離所為。只示意他趕緊回去，耽擱了這些個時間，小廝怕是撐不住了。

小廝當然撐不住了……第三次打發走了老鴇，門外那狐疑的聲音讓他直冒冷汗。幸而銀子給得多，老鴇也沒硬要闖進來。只旁敲側擊打探屋裡的另兩位是不是在她依鴻院找姑娘的屋子裡搞起來了。

「可別亂說話。」顧杞突然拉開房門笑了笑，楚之離半垂眸子跟在他身邊，好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是挑得久了點，是因為這畫冊翻來覆去，也沒見著你們樓里的頭牌，梨香姑娘。」

「梨香？」老鴇沒想到這位已經有名到外鄉了，打著哈哈賠禮道歉，「啊呀，梨香哪裡算得上頭牌，我們這兒新來的那品紅，還沒伺候過人，先前都是唱曲兒的，才進了頭牌呢。」

「媽媽可凈糊弄人。」吵嘴架是楚之離的專長，「這是看我們爺脾氣好，可勁兒欺負吧，梨香姑娘的名號四里八鄉都知道，用得著你貶低。」

老鴇面露尷尬，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答，招呼著顧杞回桌子旁坐下，「哎呀，實話跟您說，我們頭牌姑娘真真換成品紅了，這梨香現在專緊著林三鎮的大人們伺候，我們小小良民，哪裡敢跟大人們搶人。您要不通融一下，我讓品紅來伺候？」

顧杞撩起眼皮看了下楚之離，後者立馬接過話來，「媽媽這又誆騙我們外鄉人了。梨香姑娘也不是不接客，前些天我們爺還聽見有人說半月只能見一次那梨香，讓人心裡癢得很。」

老鴇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陪著笑推銷品紅牡丹秋梨春杏兒的。顧杞佯裝發怒，揮袖便摔了個茶盞，「阿離，走了。白白與她費什麼口舌。」

「得嘞，爺。」楚之離伸手扶著顧杞起身，兩人一唱一和，直看得那小廝直了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幾步跟上。徒留下老鴇一人，白白可惜今夜丟了條銀子多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