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頭領見橫插一人阻了他們好事，還在那磨磨唧唧地對視，實在看不慣，吆喝道:「我看這人他媽的就是找死啊，給我一起殺！」

「誰找死？！當老子不敢殺你們？有膽子在老子的地盤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命回去。簡直愚蠢至極！」

殷越被惹惱了殺人可不是說著玩的，只見他劍鋒漫不經心地一挑，須臾之間，那說話之人便陳屍於荒野之地。

再藉機返回時，又連割兩人首級，於是殷越便一手提一個腦袋回到了阮疆身旁，活脫脫是個從地獄走來的奪命閻王——遇神殺神，逢佛弒佛。

而另一個斷頭落地，雙目圓睜，他的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說實話誰也沒想到怎麼路邊隨便遇到一個人就敢衝進他們的隊伍陣營，連取三人性命後還能全身而退，而他們只捕捉到了這人的殘影，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結束了。

這完全是實力的碾壓，和踩死一隻螞蟻沒兩樣，北疆「戰神」二字名副其實。

「撤！」餘下的人不用怎麼命令，早就自覺退散逃跑了，為自己這次踢到鐵板任務失敗捉了把汗。

殷越見人走了，也不趁乘追擊，他轉頭去看阮疆，卻驀地怔住了。

阮疆的美不在於讓人一眼驚艷，初看時你只覺俊朗溫柔，可再往細里一看，你會發現他自有媚骨，不是風塵女子那種輕佻的魅惑，而是清高孤傲的同時又邀你墮落的姿態，偏偏你還無法拒絕，只想和他一同沉淪下去。

一旦和他目光撞上，便如同被蛛網縛住的蝴蝶，天地之大卻無處可逃。

看到阮疆，殷越想起了不知多久之前在詩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世無其二，郎艷獨絕。

這人可真好看，他由衷地讚歎道。

此時風雪紛飛，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冰寒的劍尖上，是別緻柔情和冷冽的觸碰，像暗夜裡無意擦出的火花，轉瞬熄滅，誰也沒發覺，可是愛意已經悄然飄落心間。

可是對視不過數秒，阮疆便支撐不住倒下，劍哐當一聲墜地，殷越如離弦之箭衝過去接住了他，抱起人就往茶棚的方向趕。

燭光曖昧，阮疆雙眸緊閉，睫毛微顫著，彷彿沙漠里風幹的蝴蝶般脆弱不堪，卻也擔得起「容貌甚美」四字。他的眉間擰成了一個「川」字，他抓緊了殷越胸口的衣裳，毛絨絨的料子被他揪成一團，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小二！備熱水！」

酒肆沒有床塌，殷越解開自己的外袍鋪在地上把阮疆放了上去，看他神志不清的樣子，傷口約莫是被侵入了不致死的毒。

熱水被血染紅，腥氣撲鼻，阮疆的胸口中了一劍，傷口看著有些猙獰駭人，殷越用燒酒和金瘡藥細緻入微地處理好，即使知道阮疆陷入昏迷感受不到疼，他的動作仍舊是柔和至極。

幾番折騰下來，殷越早已出了一身薄汗，他理了理自己慌忙中變得凌亂的衣裝，就聽得幾聲「咕咕咕」的響聲，還以為是自己餓出幻覺了。

「客官，我看這位公子身負重傷，衣衫襤褸的，怕是為了逃避追殺很久沒吃東西了，你去廚房裡找點米煮些粥來喂他吃下吧。酒肆我打烊了，這地方借你們住一宿，我先走一步，往後你們那些恩怨可別賴在酒肆頭上就好。」

小二將燭台搬至他們身邊，鑰匙放桌上，關了酒肆門就走。

畢竟在若羌與大齊的邊境城池上庸，漢人與各族混居，發生打鬥是常事，便是殺人放火也不必訝異。

外面狂風呼嘯，霎時間酒肆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頗有種「風雪夜歸人」的安逸靜好。

殷越起身將門從裡邊兒拴好，去廚房拾掇幾下，沒多久一大碗濃香黏稠的五穀粥便做好了。

他半抱住阮疆，讓人靠自己身上，吹開白霧瀰漫的熱氣，一勺一勺地喂，殷越糙慣了，做事沒輕沒重的，照顧人本就是細緻活，一開始他喂得太猛，嗆得阮疆不住咳嗽，後來他放慢了餵食速度才艱難地讓這碗粥見底。

而後他又脫了件內絮絲綿的綿衣，確定阮疆不冷後才自己抱臂縮到一旁睡了。

第二天醒來時日光刺眼，他眯著睡眼惺忪的雙眼，往旁邊一摸索，空蕩盪的什麼都沒有，一個鯉魚打挺驚醒，發現小二正收拾酒罈準備營業了。

他緊了緊身上披著的兩件昨晚褪下的衣服，嘆了口氣，只有這衣物昭示著那不是一場夢，可惜他救下的人已經走了。

自雪地一顧，那抹紅便時常在他的夢中出現，終生未能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