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懷濟的視線落在真藍的身上，眼中帶著些許猶豫，但卻只是這麼看著真藍，並未開口，也並未對著真藍伸出手。

真藍自是知曉，姜懷濟此刻正在看著他，但是，他卻半分也不想去看姜懷濟。

不想看到姜懷濟眼中，他只是一個貓的樣子。

更不想看到，姜懷濟眼中那份猶豫。

這樣的情緒，就像是一根尖刺，刺入了真藍的胸腔，疼，卻又不嚴重，絲絲縷縷，卻又深入骨髓。

姜懷濟就這麼看著真藍。

此刻，如果真藍肯看他一眼，他就會上前，去將真藍抱在懷中，不去管心中那詭異的想法，還有，那種讓他難以把控的感覺。

只是，真藍卻並未抬頭，而是將自己的小身子，蜷縮的更小了。

真藍心中，第一次自卑，也第一次浮現了厭惡自己獸型的情緒。

原本，他總是那般高傲，覺得自己的獸型，是多麼的漂亮。

可是現在，之前覺得多麼好看，現在就覺得是多麼的醜陋。

甚至，他想拔光自己的毛，想要割掉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去掉那一切的獸類特徵，只想像一個人一樣，能夠開口，肆無忌憚的對著愛人，說上一句喜歡。

可惜，那些，他都做不到。

如今，他就是一隻貓，只能以一隻貓的樣子，去陪伴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愛人。

然後，面對愛人眼中，對自己是貓的猶豫和糾結。

真藍抿了抿唇，忽然張口，尖利的牙齒，就這麼刺入了自己的尾巴。

尖銳的痛楚，讓真藍的身子，瞬間瑟縮了一下。

接著，便再也不動彈。

看樣子，就像是和之前並無區別一般。

死死的咬著，口中傳來一陣一陣，那屬於自己血液的味道。

但似乎，這般尖銳的痛楚，卻也無法讓真藍忽視，心中傳來的，酸澀，卻並不多痛的感覺。

真藍再度用力，犬齒已經摩擦在一起。

顯然，尾巴已經被咬穿了。

平日里，真藍最是喜歡自己這蓬鬆的大尾巴。

可是現在，卻只覺得異常的厭惡。

他多想，就這麼褪去獸型，只保留人類的形態。

真藍緊閉著眼睛，只感覺眼中酸澀，但卻半分眼淚，也流不出來。

姜懷濟看著真藍，視線定定的落在真藍的身上。

伸手，似乎想要將真藍抱起來，但卻僵硬在半空，不知該如何去做。

他，要以何種的感情，去承載這小小一團的真藍。

是小乖，亦或者是……

想著，姜懷濟抿唇，眼中神色蔓延上些許痛苦。

「為何……你只是一隻貓？」

姜懷濟的聲音，沙啞，帶著說不出的悲傷。

那股無法壓制的感情，竟然再度噴涌而出：「為何！你要是一隻貓？！」

姜懷濟的聲音，忽然拔高了。

帶著自己也不清楚的顫抖。

真藍身子縮了縮，口中再度用力。

血液，已經打濕了尾巴上的毛髮，然後，落到了軟椅上。

但是，真藍就是不去抬頭，不去看姜懷濟。

姜懷濟的面色，一點一點的褪去了血色，然後身子也微微顫抖：「呵……你只是……一隻貓……」

說著，姜懷濟抬腳，就這麼跌跌撞撞的，走到床邊，然後將身子丟在了床上，臉埋在了被子之中。

背對著真藍，不在轉身去看真藍。

進閉著眼眼睛，裝作自己已經睡著了。

但是，腦海之中，竟然都是真藍的樣子。

然後，真藍的樣子，竟然和一個及其俊逸絕艷的藍色錦袍的青年，逐漸的合二為一。

此刻，姜懷濟已經分不清楚，到底，真藍是一隻貓，還是一個人。

或者，他從未將真藍當成一個貓去看。

所以，才會有今日的這般糾結。

如果，沒有真藍的那一個吻，如果沒有他這段時間，總是因為真藍的做法，而多想的心思。

也許，他們之間，仍舊和以前一樣，那般的美好。

可是，如今，那些如果，竟然盡數化為烏有。

有的，只是胸腔之中，竟然無法宣洩的感情。

真藍對於姜懷濟來說，就是鮮活在體外的心臟。

可如今，他告訴自己，必須要和這心臟，斷絕了一切的關聯。

也只能，將真藍當做一隻貓去看。

真藍蜷縮著身子，忽然恨了自己，恨了自己這貓的樣子。

爪子變做了鷹爪，然後，一把一把的將自己那柔亮的墨藍色皮毛，撤掉，然後丟在地上。

血液，絲絲縷縷的打濕了還剩下的毛髮。

但更多的毛髮，卻是落在地面，落在椅子上，或者，因為真藍的動作，而被吹拂到了桌面上。

他為何，要是一隻貓？

無法口吐人言，無法去擁抱愛人。

如今，卻連接近，也做不到了。

他為何，要去奢求，要去吻他的愛人。

如果沒有那個吻，一切，都不會有變化，他們，還會像是以前一樣，無憂無慮的相護陪伴。

撕扯下來的毛髮，卻又以很快的速度，再度生長回來，看不出分毫區別。

只有痛楚，仍舊存在。

他在獸型形態之時，便是回覆能力最強的時候，就算是受了再重的傷，都可以很快恢復，儘管，他撕扯掉了身上的那些毛髮。

真藍從尾巴之中，抬起頭來，視線落在了姜懷濟的身上。

張口，發出微弱的叫聲。

接著，卻又閉上了嘴。

他多想對姜懷濟說上一句：我會變成人的，我會變成人，我不會一直是貓……

可是，儘管只是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一個訊息，卻也傳不過去。

真藍忽然明白了，到底何為咫尺天涯。

這，便是咫尺天涯。

明明近在咫尺，但卻有遠在天涯。

在神仙眼中，任何距離，都不算是距離，因為他們轉瞬，表面可以抵達。

所以，他以為，便不存在什麼咫尺天涯，兩地相隔。

可現在，真藍忽然明白了。

儘管，他只要一個跳躍，就可以到達姜懷濟的身邊，就可以靠在姜懷濟的身上。

可如今，卻根本沒有那一跳的力氣。

似乎，他們之間，隔著的並非只是這極近的距離，而是萬水千山，而是整個世界。

他是貓。

而他，是人。

人與貓之間，阻隔的並不是身體的距離，而是心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