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藍……」

終於，還是雲蒼忍不住，率先開了口。

真藍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卻並未多言其他。

或者，真藍如今，也已經沒什麼能說的了。

紛雜的思緒，在心中理不清，剪不斷，便也就無從開口。

雲蒼深吸一口氣，忽然，臉上浮現了一絲及其溫潤的笑意。

然後，伸手輕輕撫摸真藍的臉：「阿藍，在我還未升仙的這段時間，我們將人間百態皆體驗一次，如何？」

真藍視線平靜的看著雲蒼。

臉上竟然也浮現出一絲笑意：「金蟬子，你也並沒有說的那般心悅於我。

我到底，沒能抵得過你的大道三千，百年前，到如今，卻從來都是如此。」

真藍此言，端的是平淡異常，並無絲毫感情波動，自然也並無半分怨懟。

只是，在給之前種種，下了最後的評判而已。

雲蒼面色微微發白，伸手，輕輕按住心口，聲音沙啞的道：「阿藍，我遠比你所想的那般，更要深愛著你。」

說著，雲蒼就這麼倒在了真藍的身上，緊緊地抱著真藍，然後，吻上真藍的唇。

這一吻，帶著急切，帶著掠奪，也帶著悲傷與絕望。

就像是要將真藍完全融入到他的身體一般，瘋狂卻又隱忍。

像是在傾訴萬千愛意，又像是在宣示主權。

紛雜的情緒，似乎都可以從這一吻之中，表達清晰。

真藍只感覺到唇上疼的發麻，連帶這口腔之中，也疼的發麻。

只是，卻並未嘗到半分血液的氣息。

他疼，但卻可以確定，雲蒼很有分寸，並非傷到他分毫。

真藍五指收攏，抓緊了床單，皺著眉，呼吸不暢，但卻並未推開雲蒼。

也不知為何，現在的雲蒼，竟讓他捨不得推開。

儘管，他現在能夠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痛楚。

不只是唇上載來，甚至還蔓延全身。

那種疼，真藍不知該作何形容。

酸澀，卻又尖銳。

似乎，任何攻擊和傷勢，也無法造成這般痛楚。

但如今，真藍的全身，每一寸皮膚，每一寸血液，甚至是每一寸靈魂，都叫囂著如此的痛楚。

真藍手指再度收緊，甚至能察覺到掌心傳來的刺痛。

但是，這痛楚，卻無法壓制那全身浮現的痛楚。

雲蒼放開真藍，那雙眸子，滿是悲傷，悲傷之中，還有這些許釋然：「阿藍，恨我吧。」

說著，雲蒼低聲一笑，笑聲沙啞：「總好過，你還深愛著我。」

那聲音，像是哭過，又像是極致痛苦之中，卻仍舊堅持隱忍不發。

真藍迷茫的看著雲蒼，鬆開了緊抓著的床單，而是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那裡，明明沒有什麼感覺。

可是，他卻覺得疼。

很疼很疼的那種，儘管感受不到。

雲蒼額頭抵著真藍的額頭：「我多想，用餘生百載，陪伴真藍看遍花謝花開。」

說著，雲蒼輕輕合上眼。

一滴淚，就這麼從眼中滲出，然後在睫毛上顫了顫，落入真藍的眼中。

在順著真藍的眼角落下，沒入枕中。

雲蒼睜開眼，伸手，輕輕擦去真藍眼角的淚痕：「阿藍，莫要哭，我會疼。」

真藍全身輕微顫抖，按住胸口的手，越發的用力了。

窒息之感，再度傳來。

接著，便伸出手，緩緩地擦過雲蒼的眼：「金蟬子，是你在哭啊。」

那聲音，竟然也是沙啞至極，竟還帶著顫抖。

甚至，那拂過雲蒼雙眼的手，也是顫抖著的。

雲蒼頓了頓，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方才發現，當真是他在哭。

雲蒼深吸一口氣，就這麼趴在了真藍的懷中，身子輕微顫抖。

真藍茫然無措的摟著雲蒼，一下一下的拍著雲蒼的背。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此刻，該是何種的傷痛，方才讓雲蒼，這個真藍從未見過他落淚的男人，如今也哭了。

真藍很是迷茫，卻只能輕聲開口，用一種極其沙啞的聲音說道：「若是當真那般不想飛仙，便不要飛仙了，我們就在這人間度過百載光陰，不好嗎？」

真藍摟緊了雲蒼：「你若是覺得對不起仙雲山，我便賠你一個仙雲山，你若是覺得對不起親眷同宗，我便讓他們重新復活。

金蟬子，莫要難過了可好？

藍看著，覺得全身都在疼，很難受。」

真藍的聲音很輕，輕的聽不出是悲傷，還是單純的安慰。

雲蒼搖頭，接著便從真藍的懷裡抬起了頭：「阿藍，我定是要飛仙的。」

這句話，說的是異常堅定，甚至，不帶絲毫的緩和餘地。

真藍抿了抿唇：「那你又為何，還要悲傷？明明，飛仙、離開我便是你的選擇。」

雲蒼卻只是搖頭，這一次，卻不再說什麼了。

真藍低嘆一聲：「人類，當真複雜，本帝眼裡，只有做和不做，卻沒有做了，卻還要不滿、不願、心有不甘的。

既是你的選擇，並且，無論如何都不願更改，又何必在這般，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金蟬子，你要知曉，飛仙，並非是任何人逼迫於你，是你自己的選擇，並且，即便是我希望你有所更改，你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背叛我的，仍舊是你。

若說真有一個人要難受，要哭，要不甘不願，那人該是本帝。

可本帝，卻並無這種感覺。

本帝不疼，亦不難受。」

雲蒼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阿藍，世間種種，皆是命。從前，我是不信命的，可遇到阿藍之後……尤其是現在，我信了，我信了命運無法更改，它總是逼迫著我，走不得不走的路。

儘管，那並非本心，卻也違背本心，但不走，卻就是……不行啊……」

真藍就這麼看著雲蒼，卻不知該說什麼。

命運，誰又說的清楚呢？

世人皆言，人定勝天，但誰又知曉，這天，究竟是如何安排的？

也許，在世人看來的人勝天，實際上，卻是命運最初的安排。

先前的那些，也不過就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也唯有如此，渡過難關險阻，方才能成就輝煌。

所以，真藍不信命，卻也從不想著改命。

他唯一能做之事，便是將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是生，或者是死，皆為本心出發，為自己所選。

哪怕是重複無數次的重來，卻都不改其最初抉擇，如此，便是無悔，無悔，便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