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鄉野之地，傅離身上散發而出的尊崇之氣也絲毫不減，那眼神和表情明明白白寫著，爾等順從。

雲九泠乖巧，就算只是裝出來得，看起來也挺像那回事兒。停下揉小九的動作，聽話地伸出手往傅離眼前伸了伸。

傅離的手溫度適當，力道過重，握著雲九泠的手腕翻過手心。兩個手掌心的地方，都被磨上了血泡。

大拇指上的水泡被磨破了，皮支棱開，露出紅丫丫的嫩肉，還被磨得有些讓人看不下去。

傅離是先看到了鋤頭把上的血跡，他拿出來前是沒有的。這位青華大帝下凡前，哪裡做過這些東西，是他考慮不周。

把雲九泠從地上拉起來，就拽著他的手腕，挑了另一條更狹窄的小路，往另一個方向走。

小九速度跟上，他聞到了主人的血的味道，那個白毛又要對主人做什麼？

剛剛他跟著白毛，還沒進山就被定住了，直到白毛從山裡出來將它拎上，簡直丟臉不解釋。

小路兩邊長著些小腿高的雜草，繼續往前走，能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音。是一條溪流，不算寬，一步就能跨過去。

傅離拽著他走到溪邊，依舊沒有鬆開。拉著人蹲下，把雲九泠的手心翻朝上。「手伸好。」

這條溪流的水，是從山裡的一個泉眼流出來的，幹凈，河底還能看到小魚小蝦。

「洗一下。」傅離先半握著雲九泠的一隻手，還算良心，避開了幾個血泡，按進溪水裡。

雲九泠全程乖巧，讓伸手就伸手，問話就回答，剩下的時間全用來盯著傅離看。真是值得鼓勵，竟然開始關心他了。

「傅離！」兩個人靠的近，畢竟雲九泠一隻手被傅離握著。雲九泠一開口說話，氣息就撲到了傅離臉上。

傅離猛地一抬頭，許是又覺得反應過激，頓了下。「怎麼？」低下頭，額前的頭髮擋住了些雲九泠的目光。

「我體內有股力量，你知道是什麼嗎？」雲九泠一隻手被傅離握著清洗，另一隻手撥弄著水玩。

傅離當然知道，六御神君之一的青華大帝，被孕果反噬也傷及不了根本。只是不知為何，雲九泠失憶了，才會不知如何控制那股力道。

「怎麼問這個？」從懷中拿出一塊手帕，將雲九泠的手擦了，給他放在膝蓋上，抓住他正在撥水的另只手。

雲九泠撥不了水了，頭靠在膝蓋上，還看傅離。「上次在山裡，我用了一下，難受的厲害。」

山裡？那是他扔進去的。孕果的反噬要七日才會消散，這才是第三日，當然不能貿然使用仙力。「少用。」

雲九泠哦了一聲，那句話的重點其實是山裡。伸手過去，勾起傅離額前的頭髮，沒了遮擋側面看著，傅離的眉眼愈發深邃。

「別動。」傅離抓下雲九泠的手，被雲九泠反握住。眉頭皺起，看著雲九泠慵懶淺笑的模樣，有些微無奈，「你……就不能乖些嗎？」

原來他還不夠乖！雲九泠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更乖一點地鬆開了傅離的手。

聲音帶上了些困意，為了有這樣的兩隻手，雲九泠可是實打實的鋤了這麼久的地，現在疲乏得緊。

耳邊水聲潺潺，青山腳下人煙少，偶爾蟲鳴少有人聲，雲九泠的眼睛快要眯到一起去了。

「傅離——」滿是睏倦，壓低了聲音，拉長語調。雲九泠幹脆盤腿坐下，頭靠在傅離的身上，「你進山做什麼去了？」

清洗傷口的動作一頓，傅離歪頭看，雲九泠眼睛都閉在一起了。聲音不自覺放低了些，「有事。」

雲九泠不在這件事上糾纏，可睡可不睡，但氛圍不錯。

額頭在傅離肩膀上蹭蹭，抬手搭上傅離的背，雲九泠的聲音愈發小，「我好累，想……睡覺。」

從未有人與傅離有過這樣的接觸，也從未有人敢如此。他是大羅天上的元始天尊，與天地同生，育萬物生靈，尊崇而不可觸犯。

用半濕的手帕將雲九泠這隻手擦幹凈，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青華大帝主司救苦救難，他本身就是一味良藥。

半個身子趴在他身上的人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穩，終於不似這幾日的鬧騰。傅離喜靜，在天上是，避居人間也是。

雲九泠一覺睡得舒爽，再醒過來時，睜眼看到的是滿眼樹葉。耳邊溪水潺潺，小九奶聲奶氣的哇嗚，都為他的怒氣火上澆油。

「好你個傅離……」拳頭緊握，咬牙切齒的意味不要更明顯。閉眼睡著，雲九泠就是在賭。

呵，現在看來，他是輸了。

「那你說說，我如何好？」滿目的綠色被取代，雲九泠眼睛眨了眨才看清上面這張人臉。

手撐在地上就要起身，被傅離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雲九泠的自愈只持續了一會兒，手上的血泡還有大半沒好。

「你去幹什麼了？」雲九泠老實躺好，他已經知道不能對傅離有太大期望，現在至少身下躺著的是草地不是石堆，要學會滿足。

傅離手裡拿著幾株植物，雲九泠皺了皺鼻子，他竟然對這些東西無比熟悉，一聞就分辨出有止血化瘀的功效。

乖巧狀，躺得老老實實，也不多話，目光緊跟著傅離。看來他已經能對傅離稍微有點希望了，那草藥是用來給他敷手的。

「我來幫你！」雲九泠睡得還行，主要也還是心情好。挪過去，蹲在傅離旁邊。他已經看了，一覺過後他手上的傷竟然好了大半。

傅離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上，沒有答話。雲九泠完全適應了和傅離的相處模式，不就是話少嘛。

「我來給你捏肩。」雲九泠站起來，走到傅離身後。他們去買被褥時，店鋪的掌櫃說累，他的夫人就這樣給他捏肩。

肩膀上陌生的力道，讓傅離手上一個不穩，草藥順著水流飄走了一株。

雲九泠嘴角的笑，像極了成精的狐狸，不會讓傅離看到。用腳尖抵了抵小九的屁股，「去，撿回來。」

手上載來濕漉漉的觸感，不用看，那力道就是傅離。「好了，你的手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