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小魚不知道的是，宋牧這人身形修長挺拔，卻愛弓著身子像只大號龍蝦縮在座位上，搗鼓他的橡皮章。

當他坐直身子時，卿小魚桌上的實時情況，幾乎是一覽無餘。

可以看到她畫豬豬俠時磕磕碰碰的筆尖。

可以看到她壓在手肘下只有寥寥幾個字的檢討書。

還可以看到她之前寫在紙上的情景對話，如何打發不認識的陌生人。

宋牧轉念一想，他最初天真可愛無邪的小魚兒最近怎麼越來越皮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唄。

——卿小魚同學，你可不可以多學學我，不要這樣冷漠？

——行啊。

然後，她就變成小皮魚了。

宋牧用兩隻手在課桌上撐起了自個兒的下巴，目光落在卿小魚頭頂那兩個緊挨著的小小的發旋兒上。

「不過呢，女孩子皮一點兒，其實也蠻可愛的。」

也許是宋牧帶了討好意味的語氣讓卿小魚有一瞬間的恍惚，還在思考「宋牧為什麼會知道她畫豬豬俠的事」的腦袋暫時停止了運作，而她配合地張了張嘴，「沒錯，所以我最可愛！」

「是是是，全世界你最可愛……」宋牧三分嘲諷七分寵溺地皺著臉說，一雙手在卿小魚腦袋上揉了揉又挪到她臉上捏了捏，結果自然是被她捉著手打，只好等著小姑娘的手打疼了，才抽了回來。

「敷衍的回答，就跟你人一樣。」卿小魚一邊說，一邊在正午的陽光中歪了歪頭，露出來的小虎牙上，都蘸著透亮新鮮的光。

宋牧嘴角一翹，身子一歪，倚著旁邊雪白的牆壁，「老一輩的人說，兩個旋兒的孩子脾氣大，所以我不跟你爭，因為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所以，這跟她長兩個旋兒又有什麼關係啊？卿小魚眨了眨眼，實在非常不解宋牧這句話的意思。

而陷入疑惑不解的人，還有個沉浸於腦內風暴的溫昭雲，他的思緒仍停留在五分鐘前，俞白找上他的時候。

性子挺活潑的一姑娘，卻跟留守兒童似的蹲在牆根處，手指還局促不安的攪著衣角，看見他時細若蚊吶地喊了聲：「溫昭雲，可以幫我叫一下卿小魚嗎？」

溫昭雲話到嘴邊的「你倆不是很熟嗎」在看了眼俞白之後作罷，想著卿小魚那破記性，連宋牧都給忘了。

於是沒有片刻猶豫，說：「在這兒等著。」

望著卿小魚作業本上的情景對話，溫昭雲突然有點心疼那個紅著眼跑走的小姑娘了，甚至開始，宋牧和卿小魚一開始就是串通好了的。

「你什麼時候和火箭班的俞白這麼生疏了？」溫昭雲不動聲色地捅捅宋牧，好奇地問，「不是，卿小魚車禍後腦子不好使可以理解，畢竟腦震蕩呢。可問題是，宋牧你啊，一沒車禍，二沒心理疾病。雖然不排除卿小魚這邊的原因……」

宋牧挑挑眉，滿身匪氣像是要吃人，「看她不順眼唄。」

「嗯，什麼意思？」溫昭雲震驚於耳朵聽到的事實，不可置信地問，「你，你該不是在責怪她吧？」

「有問題嗎？」

「沒有，完全No problem，畢竟這事兒追根究底，俞白是脫不了幹系的……」

宋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事實上，不僅僅是脫不了幹系。卿小魚這條魚也是，承受能力只有米粒那麼點兒大。

平生第一次膩煩卿小魚就是因為她脆弱不堪的承受能力。

此等煩躁就好像一枚攻擊範圍頗廣的地圖炮，炸得他連俞白一起都給膩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