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柚原本正氣著呢，一聽這話更加哭笑不得。但她不能反駁，要是反駁的話，好像就確有其事一樣。

倒是那小女孩奇怪得很。尤其是在面對保潔阿姨關心的問話時，她也不回，一副「我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樣子蹲在那兒，嘴巴里不知道在小聲地念叨著什麼。

保潔阿姨一開始還以為是白柚把這孩子嚇壞了，所以才會這麼小聲地在講話。而為了聽清這孩子在說什麼，她也蹲了下去，湊過去仔細聽。結果，卻只聽見對方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麻雀殺死了知更鳥。

「什麼亂七八糟的？」她站起來，不解地看著這小女孩。而大概是看出了這孩子精神有點問題。於是漸漸地，她的眼神變了——從最開始的關切變成嫌棄。

最終，她小聲地罵了一句，「晦氣。」爾後，匆匆離開。

至始至終都沒有插嘴一句的白柚沉默地看完了這出鬧劇，內心只覺得有一絲諷刺。

後來，見那保潔阿姨走遠了，但是這小女孩仍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白柚嘆了一口氣，認命似的蹲下來並湊過了去，語氣盡量放輕問道，「小妹妹，你究竟是誰？」

小女孩始終低垂著頭，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白柚以為她不會再說話了，便起身想要去開病房門，但是當她的手剛搭上門把手的時候，那孩子忽然小聲地開口道，「我叫做張瑤瑤……」

白柚聽見了。她放下手，目光如炬地看著小女孩，看著對方慢慢地起身，然後抬起頭來，仰望自己。

這一刻，她敏銳地察覺出這孩子身上的氣場變了。

「麻雀讓我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

「他說：顧尋，遊戲開始了。」

聽聞此話，白柚緊抿雙唇，面上的表情凝重且質疑。而也正是從這一秒開始，她猛然明白過來，之前那兩通怪異電話的目標果然是顧尋。

但是……是誰呢？是誰在挑戰顧尋？

白柚早就知道少年隱瞞了許多事情，可她卻不知這所謂的「遊戲開始」是否和對方所隱瞞的東西有關係。又或者……

「姐姐。」

清脆的童聲打斷了白柚的思緒。她抬眸朝小女孩張瑤瑤看去，目光清澈且帶著質疑。

而張瑤瑤目光怯生生的，似乎仍在害怕。但她不得不伸出手來，指了指白柚身後得某個方向，肯定道，「姐姐，他走了。」

白柚勉強地笑了笑，根本不敢問這個「他」是誰。

直到小女孩張瑤瑤又「咯咯」地笑了兩聲，可這笑聲在她耳里聽來卻是異常的滲人。

而與此同時，病房的門忽然猛地被人打開。

白柚下意識地轉頭看去，看到的是因為被吵醒了所以一臉不爽的顧尋。

「笑聲跟鬼一樣，吵死了！」

少年靠在門框邊，大聲吼了一句。看過去，他的臉色仍是蒼白，不過唇色已經漸漸恢復了一些。精神狀態也比先前的要好很多。

但看到顧尋下床，白柚還是挺驚訝的，她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之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而往少年的身邊看去。

不多片刻，她便看到了對方原本吊著鹽水的手在掙脫了注射器之後，竟然滲出了血來。見此，白柚擔憂地喊了一聲，「哎呀！你的手！」

白柚最見不得這些了。好像被從經脈中拔出針頭的是自己。她那麼怕疼，這種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自然是無法忍受。哪怕這種痛楚出現在別人的身上。於是，她大步跨過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我還是給你去叫個護士來處理一下比較好！」

說著，她轉身就跑。但是還沒跑出第二步，就被顧尋反手給拉住。

白柚不解地回頭去看，卻發現少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門口那個小女孩張瑤瑤身上。她甚至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冷了，尤其是在看張瑤瑤的時候，就跟看到一個死人一樣。

她有點慌了，既是因為少年身上冷冽的氣場，更是因為小女孩臉上燦爛的笑容。

「那個，這個小女孩她是……」白柚覺得自己需要說點什麼。

但是被無謂的張瑤瑤給打斷了，「哥哥，你看。」

小女孩伸出自己的雙手——她的手呈現出一種半攏住的狀態，好像掌心裡正捧著什麼東西一樣。

白柚看過去，卻只是一片空白。

但是顧尋似乎看到了些什麼，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不作聲。半晌，才輕輕抬眸一瞥張瑤瑤，迷人的桃花眼中儘是泛著危險的水光，隨即，他又冷笑一聲，好像是在無聲的嘲諷。

「哥哥，你才是顧尋，對不對？」張瑤瑤笑容漸漸消失，清澈的眸底閃過一絲扭曲和瘋狂。

顧尋沒有答覆，他仍是用那種睥睨一切的眼神瞧著小女孩，似乎是打從心底就看不起對方的存在。

這徹底激怒了張瑤瑤。她猛然撒開手，在聽見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之後，白柚瞧見光滑的地板上突然出現了彷彿撞灑開的一灘血跡，而躺在血泊之中的，是一隻胸口處插了一把迷你弓箭的鳥類——這大概便是知更鳥了。

只不過，這是一閃而過的畫面。

當白柚想看得更清楚的時候，地上的一灘血泊和知更鳥已經消失不見了。而心中升騰起的強烈不安讓她再次抬頭去看張瑤瑤，可看到的是開始四肢崩裂的怪物——那麼小小的身體，那麼嬌嫩的皮膚，在一陣血管斷裂和經脈脫斷之下，竟以一種極端扭曲的姿態擰成了麻花狀，爾後一一脫落墜地。

緊接著，有粘稠而透明的雙目薄翼從小女孩的身體里緩慢地生長出來。

白柚親眼看見那雙目薄翼在接觸了空氣之後，顏色變成深褐色，薄翼變成尖翅狀，翼翅也變得更加堅硬起來。

而漸漸地，當那雙目深褐色的翅翼終於成熟之際，它開始煽動了——怪物它動作緩慢地飛起，逐漸露出了綠色的背部和一雙巨大紅色眼睛。它還努力地從張瑤瑤的身體中掙脫出來。

在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中，怪物的六條腿也終於出來了——纖細而尖銳。

如此，這怪物的真面目終於一清二楚了——竟是一隻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