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江傾染在東海的行動一切順利。三下五除二就拿下了東海的實權，又借著鮫女傳說，暗中展開了布置。

他臨走前的那一晚上，被我們默契的選擇遺忘。那就是一場夢，美好卻易碎，但我們都不能沉溺其中，當不了夢中人。

不到半年時間，江傾染就把東海水軍訓練成了一隻盤踞海灣的蛟龍。我也趁著軍報來的時候，聯合了幾位重臣上書請旨。

舅舅思索了幾日，答應了我們的請求，擬旨封江傾染為鎮國侯，掌虎符。

我不得不說舅舅是真的膽肥，就這麼把兵權全部給他了，就差拉個旗子說你快來造我反了。

我甚至懷疑舅舅是不是也不想當這個皇帝了。

但江傾染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回來領旨受封，他只回了一封信，說東海他目前走不開，等將東海完全安置妥當後，再回來請罪。

舅舅沒什麼表示，朝臣也沒什麼表示，甚至有些還在誇他不負「鎮國」名號，忠勇誠信巴拉巴拉的。

我都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麼閉著眼睛誇出來的，只能跟著附和兩句。

天氣入秋轉涼之後，我看著王府里紅透的楓葉，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江傾染。

這是種從未有過的思念，就像這秋意一樣，一點一滴的滲透進心裡。甚至偶爾在夢中，還會憶起之前那殘破月夜下纏綿的一晚上。

哪怕我不想承認，但從身到心，確實都在想他。

我估算了一下時日和路程，來了次說走就走的旅程，一人一馬就跑去了江南，然後寫了封信給江傾染。

他趕來江南見我的時候正值中秋，天色未盡，月輪就耐不住寂寞掛在了天上。

他踏著落日後天邊僅剩的霞光，上了我居住的酒樓，一進門就開始低聲吼著：「你跑來江南做……子玊？」

他話沒吼完，愣在了我房間門口。

我在泡澡，整個人趴在酒樓提供的浴桶里，氤氳的熱氣瀰漫著，營造了一股朦朧感。水面還飄了不少花瓣，溢著淡淡的清香。

我很舒緩的泡著，抬起眼看他，朝他笑了笑：「喲，侯爺。」

江傾染整個一副哽住的模樣，走進來關好了門，眼睛似乎都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你、你洗澡怎麼不關好門啊？」

「我關好了。」我趴在浴桶邊上，歪頭看著他，「是你硬闖進來的，侯爺。」

江傾染一陣無語，挪去了窗邊的小床坐下，抬手撐著頭望向被紗簾擋住的窗外：「你上江南來做什麼？陛下派你來的？」

「沒有，我自己來的。」我從水裡起身，「我想你了，就過來找你。」

「胡鬧！」江傾染呵斥了一聲，扭頭過來大概是打算訓我，結果看見我光禿禿的從浴桶里爬出來，剩下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一副噎住的表情。

我帶著一身水爬出浴桶，拉過一旁的軟布擦著身上的水：「反正我來都來了，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的。」

他一臉無語的看著我，又把目光偏移了些許：「衣服穿好。」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嘟囔著，去拿過了一件薄衫穿上。

他一臉非常無語的表情看著我：「天冷，多穿點。」

「剛洗完，不冷。」我一邊應聲，一邊去翻出了一小罈子酒，「喝點兒？」

他一臉驚奇的表情看著我，低笑了一聲：「你不是不喝酒麼？」

「這是桂花露，甜的，沒什麼酒味。」我搬著酒罈子坐到他身邊，拔開了壇封，桂花的香味頓時就溢了出來，瀰漫著，浸透著房間每一絲空氣。

這是我自己做的，以前爹教的，各種花露。因為我娘愛喝酒，但醉了又難哄，他便苦心琢磨了這些喝起來味道不錯，又不醉人的酒。

江傾染看著我倒酒，目光從我手上，慢慢就挪到身上。我好整以暇的接受著他目光的打量，把倒好的酒遞給他。

他接過去直接一口飲盡，砸吧了下嘴：「你怎麼好像瘦了？」

「相思銷骨吧。」我笑著應聲，湊過去給他續酒。

江傾染一下沒吱聲，又一口喝空了酒，把目光挪去了窗外。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天空掛著的月盤就顯得愈發的亮了。我挑的這間房視野極好，坐在窗邊便可完整的觀賞月亮。

他盯了會兒月亮，又扭頭回來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一伸手，把我攬進了他懷裡。

「我也很想你，子玊。」他埋頭在我頸窩，聲音壓得很低。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摟著他，「我這不是見你來了麼。」

他長長嘆了口氣，張嘴輕輕往我脖子上咬。我忍不住笑起來，抬手撐開他的頭。

「好癢——」

「嗯？」他抬眸瞧我，帶著詢問。

「你根本就不是想我。」我從他懷裡起來，「你就是饞我身子。」

他愣了一下，噗嗤笑出來：「你這從哪學的啊？行，是，我就是饞你身子，給不給吧？」

我挪開一點：「不給。」

「那我喊姑娘去了。」他挑了挑眉。

「喊個漂亮點的。」我搬起酒罈繼續倒酒。

江傾染笑了一聲，斜倚在桌子上看著我：「特意跑來找我，到底是有什麼事？」

「我不是說了麼，我想你了。」我拎起杯子，跟他手裡空蕩盪的杯子碰了一下。

他挑眉看著我把酒喝掉，又一伸手過來把我撈了過去，摁著我的頭親過來，搶我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酒。

這一小口酒被他搶過去又渡過來的，來來回回幾次我都嫌噁心，幹脆就全讓他了，然後往他舌頭咬了一口。

他被我突然一咬，被這一口酒嗆到，鬆開我轉過頭去咳了半天。

等緩過神來，就勢把我摁倒壓了上來：「你個小混蛋——」

我抬腿頂在他肚子上，手順在他腰側的穴位上，用了個巧勁，輕鬆卸掉了他的力，就勢反壓上去。

「喊誰混蛋呢？」我鉗制著他，挑眉看著他，「上次是讓你，別以為我真的好欺負。」

他盯了我一會兒，笑起來，抬手慢條斯理的解著自己衣服，扯開衣襟露出來一截好看的鎖骨。

「你行不行啊？」他非常之挑釁的看著我。

都被這麼挑釁了，我當然就直接動手扯掉了他的衣服，結果就看見了他腰上的傷疤，一下子有些愣住。

上次……還沒有的。

結果他趁著我愣神的功夫，又把我拽了下來，控制住了我一雙手，翻身把我抵在了窗下的牆上。

「你分明就是打不贏我，跟讓不讓的有什麼關係？」他含著一抹笑，目光上下遊走著。

我卻沒了再跟他玩鬧的心思，目光落在他腰上的傷上，心疼得厲害。

「怎麼受傷了？」我放緩了聲音問他。

他顯然沒想到我的關注點在這，怔愣了一下，輕輕笑了笑：「沒事，一點小傷，早就好了。」

我抬起雙蘊滿淚的眸子看著他，啞著聲音喊他：「江傾染……」

他顯然有點慌，鬆開我的手，把我撈進懷裡抱著拍了拍背：「怎麼突然就哭了……你之前又不是沒見我受傷過。」

我埋頭在他懷裡，悶著聲音：「你小心點兒啊……」

「在戰場誰身上沒點兒傷啊？」他笑了一聲。

「江傾染！」我抬手錘了他一下。

「哎哎……」他悶聲哼了哼，頗為無奈的把我鬆開，「要不然你給我把個脈？真的早就好了。」

我坐起來，抹了一把眼淚，把他一起也拽起來，然後去翻起了我的小脈枕。

江傾染乖乖的坐在那兒看著我，然後乖乖的伸手給我。

他身體確實沒什麼事，脈象平和穩定，就是稍微有點快。

當然這可能是因為剛才跟我一起亂滾造成的。

我稍微放下心，又挪過去抱住他，靠進他懷裡：「你要好好的……」

「好。」他放緩了聲音應著。

「別再受傷了。」

「……這個我大概保證不了，但我保證一定活著，好不好？」

「我會幫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我埋在他懷裡，聲音啞得厲害。

「好。」他拉長了聲音應我，又輕輕笑起來，「那我現在想要你，你給不給？」

「嗯。」我抬起頭來吻他，「全都給你。」

今天中秋，外面的月亮很圓，光輝撒向人間。這是個團圓的好日子，連月光都是溫柔的。

江傾染並沒有折騰我太久，積壓的思念釋放之後，他就摟著我看著從窗外落進來的月光，有一著沒一著的薅著我的頭髮。

「子玊，你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就走。」我枕在他手上，閉著眼睛，疲倦得很，聲音都是懶洋洋的。

「你來江南到底有什麼事？」他又問了一次。

「別這麼多疑好不好？」我往他懷裡蹭了蹭，「真的就是單純來找你的，從王府偷了匹馬就過來了，在舅舅發現之前我得回去。」

江傾染沒說話，只是順著我的髮絲，手放到了我背上，輕輕拍了拍。

「不信你可以問我府上的人，反正都是你安排的人，聽你的話。」

他笑了一聲，低啞著聲音問我：「怎麼？覺得我在監視你？」

「你沒有嗎？」我也笑了一聲。

「睡吧。」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明天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