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雨勢漸大，懷裡的人已經濕透，明明半個時辰前還好好的人，怎麼現在就傷成了這樣？冥殤低下頭，看著懷裡人嘴角礙眼的鮮紅認真地想著。

什麼時候這麼委屈過懷裡的人呢？今天不是說好要好好陪他過生辰的麼？怎麼又搞砸了呢？

他微微低頭，愧疚地想要更加貼近懷裡渾身是血的人，可是那把沾了毒的短劍還抵在他的頸間……

周圍的人見到這一幕都輕聲地倒抽了幾口氣，不敢再輕舉妄動，除了幾個人往刺客的方向追了過去。

「小凰乖，把劍放下。」

雨水浸透衣衫，淡淡的血腥氣蔓延開來，懷裡的人冷得發顫，讓他不得不收緊了手臂，輕輕勸說。

記得從半年前懷裡的人被他廢了武功後就格外怕冷呢……

「小凰，你受傷了，我讓小采幫你看看好不好？」

輕言勸著，頸間頃刻就傳來一絲刺痛。

南凰太固執了，即便被涅聞所傷也還是要制住冥殤，為逃離的人爭取一絲活下去的機會，即便他右手的經脈快要廢了……

聽著男人輕柔的聲音，在他懷裡的南凰睜開了微閉著的雙眸，雖然眼睛被雨水打著有些疼，卻還是直直地看著冥殤，手中短劍又向前緊了一分，即使他的手抖得厲害卻也想要用/力割下去。

垂眸，冥殤認真地看著南凰，絲毫不在意頸間的傷口，對著懷裡的人輕柔一笑。

「小凰想和我死在一起對不對。」

雙目相對，冥殤清楚地看到了南凰眼裡的恨還有一絲悔意。

他在後悔什麼冥殤非常清楚。

「小凰，我錯了。」

低啞的，充滿了歉疚委屈的聲音，彷彿那個懵懂無知的小裳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讓下定決心要和冥殤同歸於盡的南凰突然有了些不舍。

察覺到自己的心軟，南凰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悲涼。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不曾遇見冥殤……

「小凰，我不該抓了你叔叔一家，不該逼死他們讓你斷了最後一條路，可是，我不後悔。」

意識有些恍惚地南凰聽眼前人舊事重提，立刻就煞白了臉，就連唇瓣也是血色盡褪，最終還是沒有堅持住，握著短劍的手終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無力墜下，短劍順勢滾落地面。

「我真的該殺了你，我後悔救了你，我很後悔……」

顫抖著唇，說出口的話無處顯露出滿腔的悔恨和痛苦，南凰微微仰頭，對著灰色的天突然凄然一笑，那絕望的模樣像是要鬆了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口氣，斷了這本不該存在的生機。

冥殤見他如此，心痛巨痛，雙眸也不自覺地染上血色。

「小凰，求求你，別睡……」

閉著雙目的人終是無法聽見他的乞求了，雨水沖刷這二人身上的血液，從腳邊往四周蔓延。

冥殤抱著昏迷的南凰站起身，因為短劍上的毒讓他身形晃動，可他抱著南凰的手卻未動分毫。

緩緩抬首，瑰麗的長眸看著陰暗的天空，大雨落下，眼眶被砸得生疼，有幾滴熱意伴著雨水從眼眶落下，漸漸的，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恍惚間，冥殤彷彿又回到了二人初見的那一年，那一天也曾下過如今天這般大的雨.……

開春的午後，因為下了雨所以空氣里有些涼意，樓里依舊是安靜的，整個蘭苑除了一聲突兀悶響便什麼也沒有了。

單薄的白衣，髒亂的手，抬頭，當小裳見到從廚房出來的是一個男子而害怕地跌坐在地的時候，他心裡正想著，怎麼出來的不是之前的胖廚子呢？

南凰護住手裡的飯菜，一低頭就對上一個渾身狼狽的青年。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出了任務回來的南凰，因為肚子實在是餓極了，又過了用飯的時辰，沒辦法他只能獨去廚房做些吃的，卻沒想到會在廚房門口遇到一個滿身髒亂帶著半個面具的陌生男子。

跌坐在地上的楚裳聞到了南凰手中飯菜的香味，摸摸肚子，覺得自己真的好餓……

抬頭，一雙眼睛藏在面具後面直勾勾地盯著南凰手裡的食物，抬頭聞了又聞，還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想吃？」南凰見他嘴饞的動作挑了挑眉，晃了晃手裡的飯菜道。

楚裳聞言立刻一骨碌爬起來，對著南宮凰快速地點了點頭，生怕慢一步好吃的就要溜走了。

「跟我來吧。」

被眼前青年小孩子一樣的動作逗樂了，南凰端著飯菜在青年鼻尖一晃而過，隨後說了一聲就把青年帶到了自己的房裡。

南凰非常大方地把吃的都給了眼前這位突然出現在蘭苑的青年，一邊看著他大快朵頤，一邊用目光仔細打量著。

這人帶著面具說明他是樓里的人，只是穿著……不像是出任務的人啊，而且吃別人的東西還這麼毫無芥蒂，如果不是心思單純就是城府太深。

「你叫什麼名字？」

沒一會兒，南凰見他吃完才試探著開口。

「唔？哥哥你在問我？」

吞下最後一口食物，抬手用本來就不怎麼幹凈的衣袖擦了擦嘴上的油光，青年面具後面的眼神很亮，歪著頭表露出一副疑惑的樣子，不管是他說的話還是語氣都太過奇怪了。

「這裡除了我們兩個還有其他人麼？」

南宮凰沒有露出什麼異樣，只是對他笑了笑，倒了一杯茶獨自喝著。

「哦，好像是沒有啊……」

青年先是獃獃地看了眼四周，隨後抬手抓了抓後腦勺又回過頭來看著南宮凰道：

「我叫小裳，阿姆都這麼叫我的！不過我很久沒見過阿姆了，哥哥你認識我阿姆嘛？我阿姆很漂亮的！笑起來有酒窩！」

這個自稱小裳的青年聲音倒是挺好聽，就是這孩子氣的語調讓他顯得有些異常。

「那，小裳的阿姆叫什麼名字？」酒窩？只有小十七有，漂亮？小十七左臉有疤右臉戴著面具可算不得漂亮，更何況，樓里沒有女人。

「唔～小裳不知道……」青年嘟著嘴低下頭，因為想不起阿姆的名字而失落，默默地揉著衣角，這樣子放在一個男人身上真的是太詭異了！

「是嘛，那小裳多大了？」

南凰心中搜索著他說的這些信息，好像樓里並沒有符合的對象呢。

「小裳十歲了！已經是大孩子了哈哈哈~」

十歲？看他樣子根本是成年人，聽聲音也約摸過了二十，不過看樣子他腦子不是很好，說話做事都和十歲的孩子差不多，難道是以前做了任務傷了腦子？還是天生如此？

剛才小裳吃飯的時候南凰特意觀察過，他右手虎口和掌心都有薄繭，看樣子應該是練劍的。

可是樓里練劍的實在太多了，根本無法判斷他是那一個，而且今天暗處的守衛也沒攔著這人進蘭苑，難道會是什麼特殊身份？

呵，這下可好玩了。

「那小裳天天來哥哥這裡吃飯好不好？」

南凰心思輪轉，對著小裳親切地笑了笑，隨後突然抬手去要揉小裳的腦袋，如果是練武的人會本能地護住命門，可當他的手掌接觸到那沾了草屑的柔順長發時小裳卻連一絲僵硬都沒有，像是根本不怕南凰對他不利的樣子。

「好啊好啊！謝謝哥哥！那個胖廚子總是打小裳都不給我吃的！真小氣！啊對了，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小裳還不知道呢！」

小裳一聽以後都有飯吃他就開心地拍了拍手，然後又嘟著嘴抱怨了一下蘭苑的胖廚子，之後更是話鋒一轉又問起了南凰，睜著眼睛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我叫南凰，小裳可別忘了哦。」

看著眼前男子做小孩子才有的動作，南凰雖然覺得有些彆扭卻還是對著小裳笑了笑，即使他的臉上也戴著面具。

「嗯嗯！小裳一定記著！」

小裳重重地點下頭，從此就把南凰這個名字刻進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