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聽濤苑內部的結構是公園裡很典型的一種，亭台樓閣倚著假山流水，水岸邊種一排依依拂堤的垂楊柳，現在又正是好時節，綠油油的一溜兒過去特別有風情。陸印川卻是個見慣了的，沒什麼新鮮感。

但連蘅不知道，在過廊橋前，她特地停下來介紹了：「這是仿了杭州西湖的白堤布置的。」

她看向陸印川的眼睛裡寫滿了期待，大機率是在等他的回應，卻沒想到陸印川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就轉了身，等過了這片區域他才不緊不慢地回了句：「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學校組織了西湖一日游。」

所以你聽濤苑的布景再怎麼好看再怎麼還原我都不太大感興趣。

連蘅get到了他的潛台詞，瞬間歇了搭話的心思，領著人七彎八拐的繞過了迴廊。廊下的紫藤花爬了滿樹，又順著枝椏延展到了他處。陸印川人長得太高，一步過去，紫藤花撲了他滿臉的細碎花粉。

花粉里似乎摻了蜜，有一絲絲的甜味兒，陸印川下意識舔了下嘴角。

入口的味道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小時候在哪裡吃到過，又好像只是記憶出了岔子。

他回頭看一眼懸在半空中隨風蕩漾的紫藤，捏著小綠一頭扎進了假山石群，小綠剛醒過來，睜著豆子一樣的眼睛，掛在他衣服上，以為自己進了什麼迷魂陣，問陸印川：「你背著我去哪裡玩了嗎？」

連蘅在兩步遠的地方，視線側了幾個角度過來，一副隨時有認真關注後邊的樣子。

看起來是對待來客的三百六十度關注，實際上給人的感覺像是監視，陸印川不大喜歡這種，感覺似乎連呼吸都被關注了，擰著眉刻意又落後了幾步才道：「沒呢，剛進來苑裡，池子都還沒瞧見呢。」

小綠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心裡的惆悵一絲絲地逐漸凝成了一團灰色濃霧。

不知道陸印川自個兒有沒有意識到，反正它躺在口袋裡的時候，外界給它的觸感是他們一直在某個地方轉圈。不過它的擔心應該有點兒多餘了，陸印川不僅沒有意識到問題，還險些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每次對上連蘅望過來的視線就下意識覺得這女人有什麼別的想法。

連蘅是個妖怪，妖怪見了他都想吃他，連蘅看他這麼多眼，眼神里透露的信息也不好，肯定是琢磨著要吃了他，他太熟悉這種情形了。陸印川掩著唇輕輕咳了一聲，「連蘅小姐是覺得我像你故人？」

他語調放得有些委婉，又隱隱藏著種質問，卻只差沒擺在檯面兒上問你怎麼回事。

前邊兒路口的拐角處擺了幾張石凳子，天然加以小小的雕刻而成，連蘅走過去擇了最近的坐下，雪白的裙擺雲朵一樣堆在膝蓋上，她伸手拍了拍旁邊的，「你確實挺像我一個已經故去多年的朋友。」

她好像根本沒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嘴角的笑容，官方得如同之前在門口見面那會兒。

陸印川就等著她呢，大馬金刀地把自己往凳子上一扔，單句一句：「我一個人怎麼長得像妖了？」

連蘅輕揪了下裙子上的繡花，也沒戳穿陸印川說她還沒說故人的屬性，倒是垂著腦袋，滿臉懷念和惋惜地道，「妖界和你們人間界一樣，十里八鄉的黃泉府主管死亡，我那故友，就是那兒的員工。」

她頓了一下，似是怕陸印川不信，又補了句：「她叫彼岸，本體是你們人間界說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