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夜色漸濃，不知不覺間，街上已是一幕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場景。自出生開始就不曾離開過皇城獻都半步的玉樓渡是從不曾見過這般帶有煙火氣的熱鬧的，因為從不曾見過，所以異常的心嚮往之，只是，稍稍有些掃興的，是那個色批討厭鬼也跟著一起來了。

與玉樓白不同，玉樓渡平生生於深宮，養於深宮，縱使彼時年紀尚幼，情竇未開，可是看得多了，縱使不懂其中滋味何如，也還是能悟透幾分形狀的。他看得清楚，蕭騅，看他大皇兄的眼神，相當的不清白。

在玉樓渡的眼中，玉樓白，他的大皇兄，無論是武功還是才學都當屬不世出的大才，他該是出淤泥而不染，獨自生長於高天的白蓮。就該人如其名，清清白白，遠離塵污。

可是——

玉樓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時刻謹慎提防著著蕭騅的時候，他看到更多的，卻是大皇兄投向那人時讚許到甚至是有些傾慕的神情。就好像，蕭騅，才是那個應該時刻小心提防著的人一樣。

正當玉樓渡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隻大手突然將他拉了過去，仰頭望去，玉樓渡看見的，是蕭騅那張滿含著笑意，在他眼中著實有些可惡的臉。

蕭騅全然不顧玉樓渡的掙扎，他挑了挑眉頭，示意玉樓渡看向橋下不遠處，繼而說道：「子炎，沒放過河燈吧，聽說把願望寫在紙上放進河燈里，河神就會挑幾個虔誠的去實現。想試試嗎？」

雖然涉世不深，但饒是玉樓渡也是知道，這就是糊弄小孩子的戲言。可是，就當他打算開口幹脆拒絕的時候，玉樓白竟卻也搭了腔，對方看著他，笑道：「去試試吧，子炎，萬一靈驗了呢。」

玉樓白這一句幫腔，算是讓玉樓渡沒有了拒絕的餘地了。沒辦法，他就是沒有辦法違逆玉樓白的任何一句話。毫不掩飾嫌棄的拿掉蕭騅架在自己肩膀上胳膊，玉樓渡堆起一副笑臉，只對著玉樓白點頭，說道：「嗯，那兄長在這裡等我，子炎很快就回來。」

正當玉樓白目送著玉樓渡的視線還未轉過來的時候，突然，煙火大會的重頭戲來臨了，夜空，眨眼之間變成了畫布，鋪滿了各式各樣的絢爛奪目的煙花。

靈動的色彩照在蕭騅稜角分明的臉上，灑進蕭騅那雙同樣明亮的眼眸之中。那一刻，看著眼前的蕭騅，玉樓白突然有了一種感覺，也許，此時此刻的蕭騅才是真正的他，蕭騅，不是因為看慣了屍橫遍野明白了死寂為何，他，其實也一直活在死寂里，難以解脫，不得解脫。

「今天晚上，你好像對我的臉格外青睞呢。」

煙花盛放之後難免會迎來瞬息的沉寂，收回視線，蕭騅扭頭看著玉樓白，嘴角微揚。

「……」

要說點什麼。

玉樓白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一定要說些什麼，可是，又一次的，他在蕭騅的面前，又一次有了遲疑。而這份遲疑，也讓他在面對蕭騅試探性伸過來的手的時候，全然沒有躲避。

不過，最後的最後，蕭騅的手終歸還是沒有碰到他，對方在中途收回了手，只留下了一句，「你下次，要記得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