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名少年雙手抱腿坐在酒肆旁的一個角落裡，一臉苦惱的神色。

臉蛋灰撲撲的，那頭還算齊整的長髮柔柔地披垂在他的肩上，發色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他身上所穿的那件白衣破破爛爛，留有好些泥印子在上面，好像在泥地里滾了一圈似的。

經過他身邊的那些人都不由得回頭多看他幾眼，這名少年待在這也有四天了，總是囔囔著要去找他哥哥。

曾有好心人上前問他家在哪時，他便指著對面一座金閃閃的閣樓，氣鼓鼓的道：「那是我的家，可是他們不讓我進。」

眾人皆知對面那座閣樓乃是城裡赫赫有名的聖清閣，而眼前這名髒兮兮的少年，無論是衣著還是氣質壓根就與這富麗堂皇的閣樓沾不上邊。

緊接著又有些人問起他哥叫什麼名字，或許他們可以幫他找到他哥，但那名少年只是拚命地搖頭，鼓著臉包子不肯說話。

他們也不好繼續問下去，只希望他哥能快點過來把這名少年領走，省得他在外面到處晃蕩。

少年耷拉著腦袋，右手拿著一顆小石子在地上劃來劃去，似在畫些什麼。

他畫著畫著，眉頭皺了皺，生氣的把那顆小石子扔得遠遠的，手托著腮糾結了好半天，才伸出食指擦掉泥地上兩人牽著的手。

心裡嘀咕著既然哥哥拋下他了，不想要他了，那他就不給他手牽，也不陪他一起看桃花。

於是少年重新拿起另一顆小石子把那個矮一點的小小人給畫到屋裡去。

這事還得從四天前說起，那天他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哥哥不見了，於是在閣中兜了兩三圈，最後才從那些人口中得知他哥和那閣主是出門看武什麼會。

葉睿宇心裡氣他出去玩不帶自己，所以他也跟著跑出去，結果卻迷了路，在外面瞎逛一整天，又餓又渴。

之後他好不容易找到這座聖清閣，正想進去看看哥哥有沒有回來，可那些人卻不給進，還把自己趕走。

他就不明白了，這明明是他的家，怎麼出去一趟後就進不去了呢？

所以，他只好待在這乖乖地等哥哥。晚上的時候他便蜷起身子躺在這個角落裡，望著對面的閣樓入睡；餓著的時候吃別人剩下的殘羹剩菜，雖是冷了點，但能填飽肚子就行了，他從不挑食，這是小時候在哥哥的監督下養出的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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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包子，賣包子，香噴噴的肉包子嘞。」人群里一個老伯拉著驢車來到脂粉鋪旁，擺出一張方桌，把蒸籠放在桌上，拿著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額角的汗，扯著嗓門喊道。

葉睿宇聽到「包子」兩字，肚子像是應景似的咕嚕嚕的叫起來。

他摸了摸幹癟的肚子，趕緊起身跑過去，站在那裡眼巴巴的盯著蒸籠上正冒著熱氣的肉包子，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老伯經常來這賣包子，自然曉得這兒有個無家可歸的少年，看著怪可憐的。

他用紙裹了個肉包子顫巍巍地遞到他的手上，葉睿宇開心地捧著它咬了一大口，嘴裡嘟囔著好吃，好吃。

直到吃了一半後，他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口中的食物還未來得及吞咽，鼓在臉頰處，秀眉微蹙。

他猶豫著把吃剩的半個包子遞迴給老伯，目光膠在那半個包子上不舍道： 「我……不要了，哥哥說不能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老伯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揉了揉葉睿宇的頭髮道：「你放心吃吧，老伯不是壞人。」說著又把包子塞到他的手裡。

他狀似思忖了片刻才決定不再糾結這事，把那半個包子往自己嘴裡塞，吃得眉眼彎彎，格外的開心。

老伯看他眨巴著眼睛還想要的樣子，又用紙裹著個大肉包子給他，反正這包子也不值啥錢，就權當發發善心。

葉睿宇雙手抓著那個包子也不懂說聲謝謝，只給老伯個大大的笑臉，便跑回到原來的那個角落，蹲下來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油膩膩。

他吃完後用袖子抹抹嘴，打了個飽嗝。

這時，有兩三個小孩一蹦一跳地走來，當看到角落裡的葉睿宇時，他們交頭耳語陣子後便彎腰撿起地上的小石頭猛砸在那名少年的身上，嬉笑道：「哈哈哈，傻子，傻子……」

葉睿宇抱著頭瑟縮在角落裡，任由那幾個小孩把石頭砸在他身上。他哥哥曾說過不能以大欺小，他比他們大所以不能欺負他們。

「傻子，他哥肯定也是個傻子。」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孩沒來由的冒出一句，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著，手中的石頭被他們扔得越發起勁。

葉睿宇頓時有些惱火，把腳下的小石子扔過去，嚷嚷道：「我不許你們罵我哥哥，我哥哥才不是傻子。」

「哈哈……原來傻子還會反抗。」那幾個小孩笑作一團，繼續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扔到葉睿宇身上。

葉睿宇揉著額角鼓起的小包，吸了吸鼻子。以前自己磕磕絆絆的時候，哥哥都會給他揉一揉，吹一吹，還說了些安慰的話，現在哥哥不在他身邊，沒人給他揉揉了。

「你們在幹什麼呢，信不信我告訴你們娘親。」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上前擋在他的身前，兩手叉腰怒斥那幾個淘氣的小孩。

她身穿一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綠衣裳，右肩斜挎著一個破布袋，五官清秀，頭上梳著兩條麻花辮。

那幾個小孩鄙夷的看著她，罵了句叫花子，不情不願地走開。那名小姑娘並未把那些小孩的話給放在心上，而是轉過身扶起他，擔憂道：「你沒事吧？」

葉睿宇瞅了眼那名小姑娘，搖了搖頭。

隨後，小姑娘帶著他去自己家，她所謂的家其實是一間簡陋的小茅屋。茅屋久未經修葺，屋頂茅草被大風掀飛了好幾層，四處滲水漏風，徒壁空空，插在濕冷泥土裡的木樁腐蝕嚴重。

為了美觀，她在屋內四周掛上兩三層拼接的粉色輕紗，那些輕紗都是從廢墟堆里撿出來的。

雖是斷成一截截，但洗洗還能用，關鍵是顏色鮮艷，粉嫩嫩的，風兒一吹，飄逸極了。

小姑娘扶著那名少年坐在自己的床上，說是床，實際上就是把小茅屋門口的那塊唯一還算結實的門板搬進來，上面鋪了三四層秸稈，有張洗得發白的棉被和一個小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