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興許是看不見我，你興許是不知道我，你興許是無法感受得到我的存在。

我在岸上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也沒有幹別的事情，盯著柔軟的海砂發獃，看著腳下的海螺在翻沙子，他們都很忙碌，只有我一個人自在。

黑白無常始終是找來了，一黑一白，兩個英俊瀟灑的帥哥，他們笑著問我：「你的屍身在哪裡？」

我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海對他們說：「我的屍體一直在海上。」

他們說：「那你還想不想投胎？」

我不知道，望著海對岸的山巒重疊，一眼望過去看不到頭，其實大海也沒有盡頭，山高可直插雲霄，起碼以我的能力，兩者都到不了。

這時，鐘聲響起。

我緩緩站起身，黑白無常消失了。

大海也消失了。

眼前只有一個墓碑，石頭上刻著他和我的名字。

看來這是一個鴛鴦葬，這年頭，還有這玩意，真夠深情。

我在口袋裡摸出了一根煙，煙叼在嘴邊，有人遞來了打火機，他問我：「要火嗎？」

我一抬頭看見他的臉，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個雙生兄弟？」

他搖頭笑了笑，我不再說話了。

我們坐在墓前聊了很久，與其說聊還不如說是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聊著聊著天下起了大雨，我沒有找地方躲雨就一直在原地淋雨。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了，我望著眼末沒有被火燒黑過的香煙尾巴，這才明白，他並沒有來過。

我試圖去尋找那片海，夢裡出現過的那片海，還有夢裡出現過的那個鮫人。

墓碑是真實存在的，但我不記得黑白無常是不是真的來找過我了。

一個月後，他們在海上撈到了一具無名女屍，他們虛構了很多關於那具女屍的故事，有人說她是為情自殺，有人說她是被人姦殺了，還有人說那具女屍生前曾經遭遇到了虐待，還有人說那具女屍本就是個紅塵歌女，死了活該不值一提。

還有人說，曾經見過她為了留住心上人，以死相逼，搞不好還能再撈上一具男屍。

我聽著這些關於我又與我無關的故事，覺得很是有趣。

可我已經是一具骷髏了，要講那自然得講白骨娘子的故事。

於是，我找了一家報社投稿，我把那具女屍的故事投了上去，不為什麼，純粹覺得自己也該有個故事。

我也寫了一個故事，她生前喜歡過海，曾經和一隻鮫人有過短暫的愛情，死後鮫人自盡與她同葬在海底。

可惜我的故事因為不符合他們的幻想被拒了，想想還是有些可惜。

他們嫌棄我不夠真實。

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他們沒有經歷過呢。

現實比想像還要不可思議，可他們不懂。

也許我真的該走了，但我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海了。

因為被大海淹死的靈魂會永生永世留在海上，生前怕水，那就世世和海同葬。

日子無趣了一些，只能天天盯著海，看它從白天到黑夜，看他海水翻來覆去，看他敲打礁石，看他自個兒玩耍。

這一天，來了一對小情侶。

他們好像是吵架了，女的發了瘋地要往海上去，男人拼了命地拉住她。

我輕飄飄地飄到了女孩的身旁，我問她：「要不要交換身份，我比任何人都自由。」

我又不是人，這世間怎會有人比我自由。

好笑。

興許真的是「自由」二字誘惑了她，自由的魅力對他們凡人來說有多大，我自然是清楚得很。

女孩的靈魂和我達成了交易，而我擁有了支配她身體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