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次別再來了，太危險了！」

醫生送走兩人擦擦腦門的薄汗，有氣無力的對無聲從旁邊黑暗屋子出來的何謙說到。

「何甄反骨心不在何家，何東不可能讓他起身。何玫在國外，現在可能連何甄在這裡都不知道。憑方宥心一個小人物，蜉蝣撼樹罷了。你怕什麼？」

醫生無語，本來就提心弔膽為何謙打掩護的心意被這麼一盆冷水淋下來，心冷一片火氣卻蹭蹭往上漲。

「那你說周銘鋒怎麼會來？我既然是主治醫師，但凡病人出個好歹我都要全全負責！何少爺，我自認你們家族恩怨我不幹涉很大限度給你權力和病人接觸了，但尊重也是互相的吧？」

方宥心和周銘鋒已經進了車內，周銘鋒啟動車，「我送你回去吧，這片打不到車。」

方宥心輕聲道謝，等了幾分鐘還是沒忍住，「雖然不合時宜而且冒犯，但我還是想問，你能救他出來嗎？」

周銘鋒握方向盤的手收緊，遇到紅燈踩下剎車，「抱歉。」

方宥心扯扯嘴角還是笑不出來，低垂著頭，「不用道歉，沒什麼可道歉的。」

早有預料，但真聽到答案不免失落。

他還能怎麼辦？

周銘鋒沒說什麼，車內的氛圍有些沉重。

——

「看來你並不好。」

何甄和梁生對視一眼，「是啊…」

最近幾天只輸營養液，換著花樣進行「治療」，何甄倒真有種挺不到離開的感覺了。

「藥被換過，你自己看吧。」

何甄猛地抬頭，眼前又一陣發白，扶額閉眼緩和了好一會才去接梁生的資料袋。

「至於是誰換了藥，我沒查。」他沒那個義務。而且他要是再參與下去，這盤旗局勢就又要變一變。

何甄頭昏腦脹思維遲鈍，一行字看起來都比平常多看好幾秒，幾頁資料足足看了十多分鐘。

他輕呵一聲，像是從骨子夾縫中壓抑不住鑽出的寒氣，更帶著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陰暗面的沉鬱。

何甄放下資料，閉眼一手揉著太陽穴。

他覺得現在整個人都處於精神極度亢奮的狀態，但是身體條件並不允許。

他想狠狠地暴發，他想嘶吼他想和人打一架到鮮血淋漓到再也抬不起眼，他想離開這個該死的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的世界，遠離身邊一切與世隔絕再也不見任何人不接觸！

心跳飛快，他的手有些抖，似乎又呼吸困難，他感覺身體似乎不受掌控，但他不喜歡。

「老爺子那邊沒有任何錶示，今天之後我也不會再來了。」梁生眼帶憐憫，時至此刻，他是真的同情何甄了。

哪怕一心遠離，還是逃不開。

何甄究竟錯在哪？

也許錯在生在何家，錯在被苗夫人生下來吧。

「多謝，麻煩你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他趕盡殺絕！

何甄覺得內心的野獸在咆哮撕扯，他不能容忍，他覺得憤怒覺得心寒！

他想拽著對方的衣領去質問去報復，但是更可悲他連被誰算計了都不知道！

他站在陽光之下，一顆心千瘡百孔。

資料梁生離開時一併帶走了，只留下一個筆記本和兩隻筆，這是上次何甄要求的。

電擊療法對他的記憶力影響很大，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他和周銘鋒的初見情景了，所以他是想趁清醒時記下來的。

還要記嗎？

何甄站起來，手一松筆記本和筆被扔在長椅旁邊，陽光曝曬在身上讓他覺得皮膚刺痛。

看護左右看看，撿起東西快步又去扶何甄，重新回了病房。

一個星期後，何桓第一次開看何甄。

「不好意思，本想早點來探望你，不過出差回不來，來晚了。」

誠摯的道歉，倒像是多年的好友的坦誠真心的歉意表達。

何桓一向將面子做的好。

何甄只瞥了眼何桓。

何桓面不更色，心裡卻暗道覺得何甄變得不一樣了，帶著一種獨特的危險氣息。

「看來何謙沒少折騰你。」

何桓說著隨意伸出手去碰何甄手臂上緊密纏滿小臂的繃帶，沒碰到反而被何甄反手握住手腕，何甄力道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小覷的霸道。

「沒事就走，別在我面前亂晃。」

何甄比一星期前又消瘦了許多，沒剩多少肉。

臉上沒有半分血色眼底烏青，兩頰有些凹陷，手臂細的不像個男人，寬大的病號服更確切是掛在他身上，肩膀的骨頭撐著病號服凸出，整體都有一種令人心驚的怪異感。

明明像是油盡燈枯的人，但眼神和周身氣勢又讓人覺得他的內里藏著恐懼的瘋狂，讓他能直起腰身的一股瘋狂，但被本人深深壓抑著藏在內里，但越積壓強度越大。

「你不會就放棄掙扎真的準備在這被困一輩子了？何玫已經知道消息了，今晚就能到何家，不過料想何東也不會多給何玫幾分顏面。」

「你有什麼目的？」

「我一個人對抗何東，未免不自量力。如果你和我聯手，倒還能搏一搏，你說呢？」

何桓坐下來翹起腿，一隻胳膊撐著座椅扶手，另一隻手敲打桌面，極具自信而有侵略感十足的姿態。

「你想要什麼？」

無非利益所圖。

「我要你手裡老爺子給的原始股！」

「你要怎麼幫我？」

「只要你配合，我可以幫你完好無缺的離開這鬼地方。等到出去了，就靠你了。當然，咱們的合作期可以很長久，除了資金我還可以提供很多幫助，只要你開口！」

何甄一進精神病院，何謙意氣風發的進了公司，何東也開始資源傾斜著力栽培。對他暗地裡打壓的力度加大，他終究根基淺，需要些實際的東西，最起碼保證不被踢出局！

所以他需要何甄手裡老爺子和苗璨給的股份！

「我可以轉讓老爺子給我的股份，苗璨的你不能動，但可以另外加籌碼。」

「可以。那另一個要求就是，力所能及範圍內答應我一個要求，怎麼樣？」

「可以。周銘鋒怎麼樣了？」

「他要出國深造了，我沒記錯的話是今晚凌晨的飛機。」

「我現在想去機場。」

「你想幹嘛？」

何桓很警惕，剛才一番交流他發現何甄看似穩定，但其實內壓極大，而且他還沒摸准何甄的情緒臨界點。

「看看而已，你可以再把我送回來。一個晚上而已。」

看何桓還是一臉疑慮不放心，何甄，「我可以先簽合同轉讓一半的股份給你。等到我出去了，再轉另一半。」

何桓笑的燦爛，聞言立即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合同放在桌面上。

何甄似笑非笑的和他對視一眼，何桓頓時笑容有些僵。

打開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了名，他連合同的封面都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