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作為今晚的畢業生，沒被允許去廚房打下手，只能坐在客廳無聊地按著遙控器。

「咚咚咚——」

「來了......臨策？你不是要開會嗎？」葛潔妍過去開門，看到風塵僕僕的邵臨策，她趕忙接過對方的公文包。

「會議改到下周五了，開車回家時，不知道為什麼，方向盤轉著轉著，我就來到這了。」邵臨策還有興緻打趣。

葛潔妍害羞又無奈地閉上眼轉過頭，指了指外婆的方向，讓對方注意話語，別說些肉麻話。

「伯母好，我是邵臨策，阿妍的男朋友。」邵臨策穿著打扮很斯文，梳得整齊的大背頭，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微微一笑，眼角的細紋都蘊含著儒雅，一身灰色的西裝，對著長輩打招呼而稍稍彎曲、之後繼續挺直的腰背，他身材高大，進門都需要低頭。

「臨策，這是我女兒，盛夏。」葛潔妍帶他進屋坐，並介紹道：「夏夏，叫邵叔叔。」

「叔叔好。」盛夏對這個男人沒多深的印象，事因當年只在外婆葬禮上見過。

「這就是盛夏嗎？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樣。」邵臨策不失禮貌地笑道。

眼前的盛夏確實不符合邵臨策對「她是小太妹」的初印象。盛夏的頭髮不長，厚重的劉海蓋住前額，烏青的黑眼圈掛在眼下顯得她十分憔悴，穿著寬大的校服，顯然是買寬了但人沒有再長高。

「還以為你會像你媽媽那樣古靈精怪，事實卻是，你長得很乖。」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講了，我已經過了古靈精怪的年紀了，別這樣形容我，我受不起。」葛潔妍雞皮疙瘩能掉一地，只想把他按坐下，然後趕緊逃離現場。

長得很乖......盛夏第一次聽到這麼「誇人」的。

邵臨策坐下後就掏出筆記本，盛夏也省了攀談的力氣，調低音量後繼續瀏覽節目。

.

飯桌上，邵臨策很耐心很溫和地回應外婆的話，期間兩人聊到孩子，邵臨策便把話題移到盛夏身上：「盛夏有想過去哪裡上高中嗎？阿妍老跟我提起你，誇你成績很厲害。」

「應該是要留在這裡念高中。」盛夏說道。

邵臨策點點頭，還瞥一眼貼在牆上的滿滿噹噹的從幼兒園到國中的獎狀，比他那刁蠻兒子爭氣多了。

這話讓外婆聽得心頭一緊，畢竟，盛夏的班導找過她，說盛夏的成績一定能上市A大附屬中學，加上平日里，盛夏就跟學習過不去，成績是厲害，但有些孤僻，不樂意與人相處，有煩心事也習慣憋著。外婆越想越害怕，覺得考不上附屬中學的盛夏會受打擊，現在只是在客人面前強顏歡笑。

「外婆，怎麼不吃啊。」盛夏不知道老人家在想什麼，夾一筷子胡蘿蔔給外婆。

「伯母，來。」邵臨策給老人家夾一塊肉餅。

「伯母，您看，我和您、還有盛夏都見上一面了，這不盛夏也放假了嗎，我想著帶你們去我那邊玩兩天，也好見見我家裡人，不知道您老人家的想法是？」邵臨策總算聊到重點。

「你們有這個打算，挺好的。」外婆還是怕盛夏不好受，正想著婉拒，葛潔妍先一步開口。

「媽，B市那邊有海灘，您不是一直想看海嗎？」

「是啊，外婆，我也還沒見過海呢，要不咱們就去唄。」盛夏看見外婆捂胸口就難受，那是老人家難受時做的動作。也是，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外孫，她做不到讓外婆陷入兩難的境地，而且她還能忍氣做戲，但是外婆可不能受什麼刺激。

葛潔妍沒料到是女兒先提願意，正感動著，卻被忽來的聲音打亂情緒。

「盛夏！盛夏！在家嗎！」門外的喊話像是從街口喊過來一般聲嘶力竭。

「我去開門。」盛夏禮貌地假笑。

「我沒聾，怎麼啦。」門外的聞湛換了髮型，人幹爽很多，但自身傻乎乎的氣質就此暴露了，所以盛夏認出人之後就回應一記白眼。

「這個給你，我哥中獎了，B市三天兩夜遊，包住宿包來回車費。」

「給我？那還有誰去？」

「我和我哥。」

「我也要和我家裡人去B市，這票用不到，還是給別人吧。」

「別呀大姐，我跟你說我哥怎麼安排行程，登山拜佛逛公園、登山拜佛逛公園，我都不能反抗一下！他還是比較給你面子，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救我一命吧。」聞湛住這裡的幾天使勁受委屈，在聞濤的霸權下「苟延殘喘」。

「行吧，看你這麼可憐，玩的時候帶你一個咯。」盛夏聳聳肩。對面幹凈的男孩有一雙靈氣的大眼睛，祈求人的時候雙手合十，嘴唇也憋屈地緊抿著。

「不過票我真的用不到，你帶回去吧。」

「啊？那你能跟我來一趟嗎？我怕我哥不信我，以為我沒給你送過來。」聞湛滿臉寫著「拜託了」。

「行吧，我換雙鞋。」盛夏轉身回屋，跟還在用餐的大家留話：「我吃飽啦，大家慢慢吃。外婆，我和聞湛去一趟竹製廠。邵叔叔，我出去一趟，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拜拜。」

.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家來客人。」聞湛想到自己剛剛傻乎乎地大喊，臉頰的溫度直線上升。

「沒事啊，又不是我丟人。」盛夏仗著「誰先臉紅誰尷尬」的道理悄悄笑著聞湛。

盛夏為逃開葛潔妍而鬆鬆肩膀，她渡步著仰望天空，橙色的天空斑駁幾塊淺色的雲，再遠一點，天空是帶著或粉或紫的迷離夢幻。夏季如約而至，還沒褪去熱氣的老街上，穿著白背心拿著大蒲扇的大爺，踏著各色水晶拖鞋的大媽，奔跑的兒童們一手冰棍一手玩具地鬧著，似乎是因為太久沒有回到這裡，太久沒有這樣放鬆，盛夏背手走在路上時，想用眼睛記錄下目光所及之處的一切，那些她或丟棄或遺忘的畫面，都曾是她歲月河流中洗鍊過的寶石。

.

「那這票怎麼辦？」聞濤攥著票摸摸自己的寸頭。

「轉手賣出去唄。」盛夏咬一口路上買的冰棍。

「能賣給誰？我認識的人比我過得還糙。」聞濤正刪劃著腦海中沒有旅遊雅緻的哥們，無意抬頭，就見自己工廠的女工和他告別。

「誒，翠婷，你過來。」

「濤哥，怎麼了？」被叫來的女工衣著樸素，紮好的丸子頭因為工作幅度稍有蓬鬆，幾絲碎發隨著汗珠貼在額前。

「來，這個給你，問問你家唐瑤想不想和我們出去玩。」聞濤過了一遍員工信息，就唐翠婷家裡有年紀相仿的孩子。

「謝謝濤哥，不過我家瑤瑤說了明天就去找暑假工，所以你還是把票給其他人吧。」唐翠婷過了一眼票上的地址，腦中閃現B市的消費水準，那真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的，只能先婉拒對方。

「阿姨，您不問問唐瑤姐嗎？她之前想去的大學就在B市，或許她想去看看。」聞湛插話。

「喲嚯，你又知道你唐瑤姐想什麼了？」聞濤打趣道，他觀察過他這蠢弟弟，最近很黏唐瑤。

「那......那我先回去問問。」唐翠婷沒有接過票，她是不打算和唐瑤提這件事了。

等唐翠婷走遠，盛夏拿過票看了一眼有效時間，提議道：「要不還是掛網上賣掉吧。畢竟那個阿姨看著挺為難，唐瑤大機率也去不成，若是能去，到時就在平台上說票出掉了。」

「沒看出來啊，你還懂這個。」聞濤眼中的盛夏說難聽一點就是個讀死書的，一些與時俱進的技能點是一個都不打算跟上。

「所以我在你眼中是有多呆啊！」盛夏不服氣地叉腰。

兩人鬥嘴的時候，聞湛只關心唐瑤的選擇，如果唐瑤能去，登山拜佛逛公園，這一切他都能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