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京臻沒吭聲，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清楚了，唐柚非要不信邪地多問他幾句，純屬是瞎子點燈，多此一舉，她又不是陸印川那種問啥啥不知道的旅館新人。他看了眼時間：「小唐柚，你真的該回來了。」

哈？小唐柚？唐柚第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他是叫自己，大概是因為好多年沒聽到了。

於是這個猝不及防的「小唐柚」，陡然間就有了跨過千山萬水來想見的意味。她從這個稱呼帶來的激蕩里回過神，指尖按著抑不住上翹的嘴角，雀躍起來：「其實我已經見過那位偷花人鍾先生了。」

京臻氣結：「你見過了？花呢？已經找回來了？人呢？逮著了？」

右手的指甲鑲好了最後一顆透明水鑽，唐柚舉起手迎著暖光燈照了一下，光透過菱面的晶體灑落下來，折射出幾道漂亮的光輝，她的心情更好了：「哎呀，這不路上隨機偶遇的嘛，人和花都不見了。」

說是偶遇，其實是故意去遇見的，離開旅館前，唐柚收到了一條陌生人的短消息。

發信人的號碼是隱藏的，查不出歸屬地也查不出是誰擁有，但內容很有趣，她一時興起就按著信里的地址去了，沒想到還真的在深山巷子口遇到了偷花人——鍾先生，一個從西南城市過來的遊客。

三四十歲的老男人，鬍子拉碴的又頹又廢，神志不清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了這裡。不過按照唐柚套出來的那些僅有的邏輯和說辭，這人可能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夢吧。

他那會兒子是怎麼說的來著？唐柚大概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狀態——

男人背著一個大背包坐在馬路牙子上，看見她走過去了，轉身就從包翻出來一個約摸800毫升的大口玻璃杯，煞有介事地解釋：「我親手裝進去的，塞進背包以後就沒再動過了，但現在他不見了。」

怎麼辦？花不見了，她會殺了我的。可是她？又是誰呢？

有些事不能往細里去想，跟抽絲剝繭似的，越想越覺得內里原來如此恐怖。

唐柚等了會兒，好半晌也沒等到京臻倒抽氣的聲音，積攢了好久的情緒一下子鼓起來，跟商場外飄著的氫氣球一樣胖得快要爆炸了，那邊兒突然傳來了芸豆冷冰冰的聲音，「半個月能找出來嗎？」

「你知道的，我只是個旅館的管理人。」唐柚饒有興趣地又點了個清新款式的指甲。

電話那頭的女人輕呵了聲，真的很輕很輕，卻又透著濃厚無比的嘲諷，她似乎是朝著什麼方向轉了轉身子，衣服和藤椅一類的東西摩擦發出細碎的沙沙聲，說了句：「這是我作為代理人下的命令。」

山城有神明，廟宇坐落在小和山，神明於一百年前退居幕後，尋了個有緣人做代理人。

那個有緣人便是芸豆，芸豆的本體是只芸豆妖怪，未修成人形之前是種在神明廟宇外的一棵野生芸豆，因緣際會之下被神明看中，開了靈智，有了如今這番高級地位。也算是羨煞旁妖里的佼佼者了。

「你是想違抗神的命令嗎？」最後一根芸豆擇好了，芸豆放下菜籃子，倚著藤椅伸了個懶腰。

電話里一陣沉默，良久，唐柚說了聲：「嗯，算你夠狠，等著。我都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