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時便下起細雨，雨霧迷濛，似是深淺薄紗層層疊疊蓋在眼前，對面的樹都無法逃離其中。

冬月坐在長椅上不敢深睡，稍有動靜都要睜眼四看。直到穿戴整潔的列車員們通知大家上車，冬月酸澀的眼睛才完全睜開。

這趟火車的終點是澄野原要帶她們去的蔑海樓站，早上第一班車空位寥寥，但不算擁擠，冬月帶著蘇眉很快就找到位置。他們坐在車艙近門的角落，吃著列車員發的早餐，冬月開始向左山詢問顧颯景的事情。

「顧颯景是林辰的丈夫，兩人成親多年，但林辰的氣場更為強悍，每次出訪，顧颯景都只跟在她身後。」

「出訪？」

「每個月一號和十五號，林辰夫婦都會去一趟蔑海樓的規劃中心，當天晚上則在蔑海舞廳舉辦城內達官貴人才可參加的晚會。」左山拿出桌兜里備的紙筆，寫出林辰夫婦這個月對外公布的行程。

「他們的行程一直都安排得這麼緊湊？」冬月想到顧颯景曾為穀雨陽的武學先生，但就算顧颯景能突破東南兩地的距離，也很難拿捏好頻繁的出訪次數下的教學。

左山見冬月沉默，便繼續說著他所知的有關顧颯景的事情。

話語中，顧颯景在紫粵城的存在感極低，一是對比其他富豪政客，他為人低調且愛妻，除了出訪新聞，在報紙其他版面瞧見他是很難的；二是他不像林辰那樣清冷高傲，更不像顧沛義那麼野心勃勃，所以他在城民眼中更像是另外兩位的陪襯品。

冬月越聽越解不開皺起的眉，待到左山停下，她速速問道：「那顧颯景會武術嗎？」

「武術？這怎麼可能，顧颯景可是出了名的病秧子，顧家都不敢放他單獨出門，就這身體素質怎麼學武？」左山倒奇怪冬月的疑惑，這話問得，感覺她了解過顧颯景但又像認錯了人。

冬月撫頷深思，若顧颯景真是如此「透明」，那他何來恩人或罪人一說，加上左山談論顧颯景時的狀態，多說了幾句與顧沛義或者林辰相關的事情，能立即將顧颯景拋到九霄雲外，很顯然在紫粵城城民心中，顧颯景的分量是不夠的。

再細聽也只剩一些無關緊要的出訪事跡，冬月無法從中提取有用信息描繪出顧颯景的「樣貌」，話語中的顧颯景宛如父親與妻子身邊的吉祥物，城民能看見他的存在，但無法說出他存在的意義，他的一舉一動無法牽動民眾的心，只是作為父親與妻子光環中的微光出現在每個場合。

冬月手中摩挲著左山寫下的有關林辰夫婦行程的紙，她對上今天的日期，再問火車停靠的地點。

「他們這幾天會去京蓮區出訪，我們先到那兒。」冬月打算先見一眼賭局中的核心角色，畢竟在她與衡衍的賭局中，她無法直接向身處鬼界的令裴問到最終答案。

「行。」左山點點頭，腦中過了一遍京蓮區的大致情況，說道：「京蓮區臨近蔑海樓，那裡是富豪聚集地，林辰夫婦去那兒是要舉行慈善晚會，這些錢用於臨海區的維護。」

說到這，左山補充道紫粵城這個鋼鐵叢林的「脆弱」，特別是今年持續數月的雨，其酸性指數創歷史新低，城中最東的臨海區出現了幾起因酸雨造成的倒塌事件，而這筆巨款則需要富豪助力。

「唉......不過感覺這次的晚會也集不到什麼錢，事因在東山北端捉到一批北林逃兵，據說今年年末戰爭就要蔓延到東山，有錢人都尋思著南下，顧家人如今所為，也不過是為得到一批能留守紫粵城的信徒，以此拖延住士兵，好讓他們有充分的逃跑時間。」左山架著下巴回想起父親在民眾大會歸來時的憤怒，那種信念崩塌的狂躁讓他父親寫下震驚整個紫粵城的文章——《紫粵城，下一個薨都》。

千百年前的薨都，在戰爭蔓延至此之前，城主撇下信任他的城民獨自逃亡，留下一批為保家園絕不服輸的城民拖住士兵，在士兵破城、城民需要下一步指示時，他們才知自己所信賴的城主早已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