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一念差 第一章 瑟瑟
小說: 誰說蜥蜴不溫柔 作者:余生皆假期 字數:2904 更新時間:2021-04-13 17:21:40
一念之差甘墮謫,拊心靜慮深咎責---摘自 宋 程公許《步虛蕊珠七言》
入夜,
烏雲蔽月。
谷內,
寒風瑟瑟。
一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狼狽不堪的匍匐在地上,邊拚命磕頭,邊嘶聲哀求,「小少爺,求您繞我一條賤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而他面前的『小少爺』,整張臉被大大的兜帽蓋住,一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周身上下的蕭殺之氣卻刺穿茫茫黑霧,逼得面前之人完全沒了往日作威作福的囂張,只敢像個癩皮狗似的苦苦哀求。
「饒你?你有沒有問過那孩子的父母,憑什麼饒你?」
小少爺說這話時的語調,不溫不火中似乎還隱隱透出一絲無奈。
中年男人立即醒悟,高聲許諾,「我願拿出一百,不,五百,五百萬賠償給那孩子的父母。」
「呵呵。」
回答他的,是小少爺兩聲嘲諷的笑。
中年男子一咬牙,壓上所有砝碼,「我願將我名下所有資產,都送給那孩子的父母。」
「你怎麼看?」
小少爺這話,問的顯然不是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這才注意到,小少爺身後側竟然還站著一個人,只是夜色太黑,將他完全籠罩了進去。
就聽黑暗中的那人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不,我只要他,給我兒抵命!」
中年男人慌忙大吼,「你有了這麼多錢,可以再生!想生多少生多少!」
「再生多少,都不是我的小睿。我身為小睿的父親,沒有看好他,已是罪孽深重,又如何有顏面去拿,他用命換來的錢?」
「不,不,」見此人油鹽不進,中年男人只能繼續語無倫次地哭喊著給小少爺磕頭。
他就不信,一個養尊處優二十齣頭的年輕人,真能對他下的去毒手。
只要過了今晚這關,以後,有的是時間從長計議。
果不其然,小少爺似乎真的被他的『可憐』『悔恨』給磨的心軟下來。
「我想,這人如何處置,我還是有丁點兒發言權的,對麼?」
聽小少爺這麼說,匍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眼底露出希翼的光澤。
「畢竟......」
畢竟什麼,小少爺沒說。
但身後之人自然是懂的。
見事有轉圜,中年男子趕緊再添一把火,「我是該死,但幫我脫罪的人就不該死麼?找我買孩子心臟的那個老闆就不該死麼?只要你繞我一條賤命,我就替你把這些人統統揪出來,如何?」
話音落下,只聽孩子父親無奈嘆息,「但憑小少爺處置。」
小少爺修長潔白骨節分明的手,從黑色衛衣口袋中伸出,拍了拍孩子父親的肩,出口的話,卻是說給中年男人聽的,「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乖乖說出來,那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話未說完,便被中年男人迫不急待地打斷,「是喬律師,是她當年,」
小少爺冷哼一聲,「誰要聽這些?我若連這些都不知道,你此時還會心甘情願地跪在地上求饒?」
中年男人嚇得臉色再度慘白,惶恐地將全是肉的身子縮成一個油膩膩的大肥球。
可隨即,這個大肥球便被人一把薅住後脖領子,一亮著熒幕的手機伸到他的眼皮子底下,熒幕上,是個線條有些複雜的圖案。
小少爺站在原處,淡淡問,「認識麼?」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見,見過,但,但我,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
「呵呵~」
小少爺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也是,嚇了你大半個晚上,確實影響了你的記憶,不如,我先讓你見個人,我想,那個人,說不定可以讓你回憶起些什麼來。」
話音剛落,中年男人身後側的草叢裡,突然響起哀嚎掙扎之聲。
隨著一個和中年男子差不多體型的,周身上下被漁網勒得一塊塊肉泛白凸起的,十四五歲胖少年被推到離他只有兩米遠的距離......
不,不,不可能!
中年男子雙眼驚恐地瞪著。
他,他昨天早上還和兒子視頻過,那個時候,他明明還在國外,明明就在家裡......
可,可三十個小時不到,他竟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徹底地慌了,厲聲吼道,「小少爺,禍不及家人!您這是要破壞江湖規矩麼?」
話音剛落,便有人從黑暗中走出來過來,對著中年男人的胖臉左右開弓,只打得他滿嘴是血,一雙眼睛都快睜不開時,才又默默退進黑暗之中。
而剛才還哀嚎不已的小胖子,被這陣仗嚇得將嘴緊緊閉上,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
「江湖規矩?你也配跟我提江湖規矩?兩年前,你兒子把學校一孩子打得視網膜脫落,還逼著人家喝馬桶里的水,而你呢,不但不管教自己作惡的兒子,竟然還對人家父母反咬一口,人家被逼得走投無路之下想透過一桿秤從中調停,那個時候,你說的,可不是你現在的這個理啊?」
小少爺不緊不慢的訴說著,淡淡的語調中,帶著三分寒入骨髓的冷意。
中年男子嘴裡含糊不清地辯解道,「窩,窩耶思一時哎子心切,」
「子?哈哈,你有沒有問過你老婆,認不認這個『子』?你真以為你岳父家式微,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你這個大畜生將這個小畜生名正言順帶回家,而無可奈何?」
「窩,窩子昔想要一果既己的孩子,」
「可當初,在明知你老婆先天不能生育的前提下,是你一次次死皮賴臉苦求你岳父,他老人家才做主把女兒嫁給的你。本以為他的女兒終生有托,可誰知,你和你老婆結婚十四載,你的私生子,竟也十四歲,呵呵,你可真是個,妙人吶。」
中年男人像一灘爛泥般趴在地上,此時的他終於徹底相信,那人曾警告過他的話。
於是隨之而來的,便是深深的懊悔,與深深的恐懼。
「如,如鍋,窩把窩既道的都嗦出來,那,」
「你,有向我提要求的資格麼?」小少爺冷笑道,「不過麼?說不定我心情一好......」
他刻意把『好』字拖了個極長的音,至於心情一好之後會怎樣,他卻沒有說。
但已足以讓中年男人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窩嗦,窩,」
「來人,把他們兩個都帶走,誰有閑在這裡聽他含糊不清地啰里巴嗦?」
待周遭再次陷入沉寂,小少爺這才轉過身來,對默默站在他身後側的孩子父親道,「你也跟著去吧,他的命,交給你了,等他說出我想要的,你想怎樣,不必告訴別人,當然,也不必告訴我。」
孩子父親噗通跪下,語調哽咽,「在下餘生皆供小少爺驅使,若有所違,甘受今日那胖子十倍之懲罰。」
說罷,一口咬破手指,然後將指尖血,塗在了自己的額頭之上。
再抬頭,黑衣小少爺竟已走進五六米開外的樹林之中,很快,他的身影便徹底與黑暗融為一體。
有人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起來吧。你且牢記,今夜之事,從未發生過。還有,如非小少爺主動召喚,便是在外頭遇見,也不得上前相認。」
孩子父親連忙點頭稱是。
片刻之後,這烏雲蔽月的黑黢黢山谷,再次恢復往日的寧靜,就好像,從未被人打攪過一般。
霍思憶沿著山間蜿蜒曲折的羊腸小路前行了半個來小時,便被一堵古色古香的圍牆擋住去路。
他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徑直走到牆根下抬手一摁,原本完整的牆面,竟緩緩裂出一道小門。
剛一跨進後院,霍思憶身上的蕭殺戾氣便一掃而空。
因為,客廳的燈亮著。
他知道,爸爸在等他。
和小時候一樣,不管自己多晚回家,爸爸都會坐在客廳里等他。
他趕緊快走幾步,推開後院通往客廳的門,「爸。」
顏卿轉過頭來,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但眼底濃濃的關切,卻騙不了人。
「順利麼?」
其實這是一句廢話,看霍思憶的神情以及回來的時間便知道今晚一定相當順利。
而最善洞察人心的顏卿有此一問,也終究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霍思憶笑嘻嘻走過來,坐下,「我是誰?我可是被爺爺、老爹還有您三手調//教大的,這麼點小事要還是辦不好的話,那真真是沒臉見人了。」
顏卿欣慰地點點頭,算是對他一直以來表現的肯定。
「對了,再過十天可又是小溪的畫展了,你籌備的怎樣了?這段時間光看你幫著他們忙案子上的事,實在不行,我再派幾個人手給你?」
霍思憶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又不是第一回了。老規矩,您那天可千萬別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