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刻，原本安然熟睡的秦隕在慎白的一次翻身中醒過來。他替慎白蓋好被子，欲合眼時，卻聽到屋頂傳來一絲極細微的響動。他多年的殺手生涯為他養出一顆對危險極為敏銳的心，他當下便清醒過來，同時搖醒了身邊的慎白。

慎白半睡半醒，揉著眼，道：「怎……」，話剛冒出一個頭，便被秦隕捂住嘴，隨即耳邊傳來他的傳音如密，「有敵來襲。」

慎白瞬間驚醒，手伸到床墊下摸出一把匕首。秦隕則翻身下床，悄無聲息地抽出腰間軟劍，藏進床邊的黑暗中，眼睛緊盯屋頂。

果然不出片刻，屋頂一片瓦被輕輕揭開，一個人頭出現在洞的上方。

慎白早已將金針捏在手中，此時一見有人探頭，快速射出一枚金針。探頭的那人什麼都沒瞧明白，便被一枚突如其來的金針射進眼球，登時慘叫起來。

隨之便有一個渾厚暴躁的男聲大聲呵斥：「讓你小心點你偏不聽！如今遭了暗算還不閉上你的嘴！要是讓那兩個賊人逃了我唯你是問！」

一時間人聲大作，刀劍出鞘，屋外接連亮起火把，將屋內的黑暗一掃而光。

慎白和秦隕相視，心裡已明白馬上便有一場硬仗要打，能否安全走出這間屋子還是兩說。

在屋外大亮的同時，一群人破窗而入，將背對而立的兩人團團圍住。

為首之人是與他們在青囊谷見過一面的清微派陵天照、武當派雲儒笙、少林派誤詰方丈。陵天照一見兩人，便高聲冷笑道：「終於抓到你們兩個，看你們還能逃到哪裡去？」

秦隕掃了一眼將房間圍得水泄不通的眾人，挑起眉桀驁道：「秦某何德何能，竟勞煩諸位親自前來。」

「別廢話！老實跟我們走還能再多活一些時日，否則我立刻取了你的命！」

慎白皺眉，抬手一枚金針破空朝陵天照射去。雲儒笙揚起拂塵，截下金針，看向慎白道：「我知道你是青衣子之徒，看在尊師面上，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你若繼續幫著這個秦家餘孽，休怪我正派與你青衣門為敵！」

「你用不著拿青衣門來壓我，」慎白神情凜若冰霜，「我寧可叛出師門，也不會成為你們正派中的一員。」

「好！真是好骨氣！」陵天照勃然而怒，提劍指著慎白的面門，「我倒是要讓陳青衣看看他教出了個什麼弟子！」

秦隕上前一步，將慎白護在身後，直面陵天照的劍尖，「家師教出個什麼弟子不用你管，你有著這閑心不如想想如何教你清微派門下那些不成器的弟子。」說到此處，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我倒是忘了，你們這些正派最喜歡管別人的家事。」

陵天照、雲儒笙、誤詰三人聞言，面色均一變。

「心虛了是麼？」秦隕見三人變色，斂起笑意，目光冰冷如寒鐵，「當年就因為我父親來自塞外，你們自詡中原正統，眼裡容不下他，所以千方百計不讓我秦家在江湖落腳，到最後還設計陷害，滅了我全族。我不過是隔了十年才向你們討債，怎麼？不想還？」

「施主此言差矣，」誤詰走上前，「當年的事，不全是我們的過錯，若不是秦謨施主殺了我正派多名弟子，我們也不會上秦府討要一個說法。」

「好一個討要說法，」秦隕看著對面三人正義凜然的神情，嗤笑一聲，「好一個討要說法！到最後要了我全族的性命！」

慎白站在他身後，伸手握住他因怒極而不停發抖的手。

秦隕感受到手心的溫度，回頭看了慎白一眼，重新把目光投向正派諸人，「我不過是殺了當年那件事的參與者，你們有何理由來質問我？」

陵天照見到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又仔細打量一番，竟將兩人的關係看明白了七八分，厭惡道，「青衣門真是藏污納垢，幾年前陳青衣的大弟子為了一個有婦之夫同他斷絕師徒關係，如今他的兩個弟子又不知羞恥地搞在一起，嘖嘖嘖，當真是有辱世風！」

雲儒笙和誤詰均是一怔，雙雙朝兩人看去。

慎白面不改色，特意揚起兩人交握的手，大大方方放到眾人眼前，道：「斷袖又如何？比起你們滅人全族，我和他真算不得什麼。」

「恬不知恥！」陵天照早已怒不可遏，「我也懶得再留你性命，你們今日便一齊去地下當對恩愛鴛鴦吧！」

話音未落，陵天照便提劍攻上來。秦隕面色一冷，舉劍迎戰。

眾多弟子一擁而上，場面立即陷入混亂。

慎白雖自國小醫，但下起手來絲毫不留情。陵天照、雲儒笙、誤詰三人能擋住他的金針，可其餘普通弟子不能，於是他用金針射向那些弟子的眼睛，針針命中。陵天照聽著門下弟子不斷傳來的慘叫聲，不由怒火攻心，盡數發泄在與秦隕的對戰中。原本不願參戰的誤詰手指掐訣，嘆氣宣了一聲佛號後，與慎白交戰起來。

慎白沒有兵器，金針對誤詰而言又不奏效，故打得十分艱難。所幸誤詰並不想傷他性命，只牽制住他的手腳，讓他無法用金針傷人。

陵天照卻無此慈悲之心，他見傷不了秦隕，便轉而攻向慎白。慎白被兩人圍攻，而秦隕被雲儒笙牽制脫不開身，很快慎白手中的金針告罄，側身閃躲誤詰的禪杖時露出了一個破綻。

陵天照瞄準時機，劍尖直刺他的丹田。

秦隕心急如焚，大喊道：「小心！」

慎白心頭閃過一絲強烈的生死危機，忙不迭要躲時，便看見一枚金針破空而來，打在陵天照的劍身上，讓其劍尖偏移出三寸，只堪堪劃破了慎白的一層衣物。慎白迅速來至秦隕身側，驚得冒出一身冷汗。

眾人因這一枚憑空而來的金針紛紛停手。

陵天照大怒，「是誰？！」

「是我。」

一個古井無波的男聲自樓下響起，音調不高卻極具有穿透力。隨著一聲聲如踏在眾人心口的腳步聲，一個青衣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此人一頭白髮，頭頂髮髻間橫插一枝紋絡奇異的白玉簪，劍眉星目，衣袂清絕，神色淡漠如同謫仙，他仿若沒看見屋內眾人，直直朝慎白和秦隕走去。

「為師告訴你們，應如何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