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白和秦隕一一接過，道了謝，關上房門後，慎白一言不發地仰頭飲盡，利落地脫了外衫，徑直躺上塌，翻身背對秦隕，閉上眼。

秦隕見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心知他再多作解釋也無用，時光不能逆轉，事情發生了便是發生了，更何況他從不後悔。他慢條斯理地脫了衣服，吹滅房中的燈。

慎白在燈滅的那一刻睜開眼，按住左肩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黑暗中，一切感官皆被放大，慎白在感受著劇痛一陣一陣襲來的同時，身體也不斷在重複方才秦隕留下的觸感記憶。他捏緊衣角，試圖為那時自己的反應找一個理由——「他氣勢逼人」「武功不如他」「畢竟有十年同門之誼」等諸如此類的理由。但不管是何種理由，他不反感不抗拒甚至隱隱有了期待的確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他可以不過問秦隕忽然那樣對他的原因，卻不能不正視自己的內心。

他和秦隕相交十年。幼時秦隕沉默寡言，不與旁人來往，而他喜靜，少寅過於鬧騰，所以他願意和秦隕待著，即便是一整天都不開口。長大後，他學了師傅的醫術，秦隕學了師傅的武功，每次秦隕受傷，他都會用他蹩腳的醫術幫他治療，一來二往中兩人逐漸成了至交。而後出師，他獨自走遍江南最後在江州一個小縣城裡隱居度日，而秦隕四處磨礪，不分正邪，遇惡則殺，受了重傷便尋到他的住所，讓他醫治。如此過了一年余，江湖大亂，秦隕如往常一樣在夜裡負傷而來。

所有事情，從那一夜起開始有了不同。

秦隕本不喜和別人親近，即便是慎白，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接觸不過是受傷時塗藥的肌膚之觸。所以當秦隕第一次主動從他身後抱他時，他其實是受寵若驚的。後來秦隕同他越來越親密，他高興之餘也漸漸有了變化。

得知秦隕有心上人一事是他察覺內心變化的一個契機。

初聞此事，他滿懷失落。也許是因為害怕深究，他將這種失落只當成他的佔有欲作祟。但事情發展逐漸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每一次秦隕靠近、握手，或是擁抱，他都會莫名緊張心跳加速。青囊谷中秦隕為他舔舐傷口更是讓他對秦隕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這種情緒無法形容，無從表述，無處宣洩，並讓他更加渴望秦隕的觸碰。

他仍不願深究，或許是出於內心深處對知曉真相的一種恐懼。但他到底恐懼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

直至今晚。

秦隕第一次吻他。溫熱幹燥的觸感和手指劃過腰間時的酥麻組成了他所有的身體記憶。他在一遍遍的回憶中，明白了他所恐懼的東西——他對秦隕動了心。

同為男子，動心即為悖駁倫理，更何況秦隕已有了心上人。他雖不是迂腐之人，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橫插一腳這種遭人唾棄的事。

慎白長長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明白了自己內心又有何用。肩上的痛感依舊強烈，他摸了摸肩膀，指尖卻傳來濕潤感。他心知必定是他脫衣服時用力過度導致傷口崩開，又嘆了口氣，單手撐起身體正欲下床時，房內的燈被點燃。

他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緊接著便感覺到身旁有人坐下。

「你的傷口裂開了。」秦隕盯著他肩頭被鮮血浸透的裡衣，「我幫你換。」

慎白過了片刻才適應光亮，他默默看著為他解開紗布重新上藥的秦隕，心裡忽然又有了一種奮不顧身的衝動。

什麼倫理綱常，什麼禁忌羞恥，什麼唾棄謾罵，都比不上此刻的秦隕。

慎白伸手抓住秦隕的衣領，直直看向他的眼睛，道：「秦隕，我再問你一次，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秦隕纏紗布的手停在半空，「我也再回答你一次，我知道。」

「好，你記住是你先招惹我的，不論我做出什麼事，你都得照單全收。」

「好。」

慎白得了他的回答，抓衣領的手一緊，在拉近秦隕的同時，側頭吻上他的唇。秦隕著實吃驚了一下，但他此刻也想不了那麼多，伸手繞到慎白頸後，按住他的後腦，主動回應。

慎白不管不顧吻上去後只憑藉本能輾轉廝磨後便不知所措。秦隕見他停了下來，手轉而扶在他的腰間，輕聲問：「怎麼停了？」

「我……」慎白後知後覺地紅了耳根，推開仍輕吻他唇角的秦隕，「我困了……」

秦隕笑了一聲，「不許睡。」

說罷順勢將他壓到，再次吻了上去。慎白單手去推，身上人卻紋絲不動，他張開嘴在秦隕唇上咬了一口。秦隕的呼吸瞬間變得紊亂。慎白原以為對方會因吃痛而放開自己，不料卻感覺到秦隕的舌尖舔過唇間，輕鬆抵開牙關，與他的舌尖相觸。

那一瞬間慎白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噼里啪啦如同煙火般一一炸開。

然而秦隕沒有得寸進尺，輕輕觸碰之後便鬆開了慎白，繼續綁好他肩頭的紗布，而後用掌風熄滅油燈，摟著他的腰躺下，下巴抵在他的頭頂，道：「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再繼續，睡覺吧。」

慎白把頭埋在他胸前，安心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