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白心裡消了氣，卻一時拉不下面子，仍僵站著，幾不可見地點點頭，算是回了秦隕的話。

秦隕走到窗前，順著光線而立，對上慎白的視線，道：「問你一個問題，如實回答我。」

「好。」

「你有喜歡的……女子麼？」

慎白尷尬起來，倉皇避開他的視線，「沒有……」

秦隕見他否認，心裡平白多了份欣喜，情動之餘竟走上前將慎白帶入懷中，頭埋在他頸側，細細嗅著他的味道，「能不能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喜歡上女子？」

慎白微仰著頭，清晰地感受到秦隕的髮絲在自己頸間摩擦，這番親密的接觸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次在青囊谷他鬼使神差偷親秦隕的事。他臉燒得厲害，小心翼翼地把手臂環上秦隕的腰，並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好。」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答應秦隕這奇怪的要求，或許是他原本就沒有喜歡上哪個女子，又或許只是因為他無法拒絕秦隕。但不管是哪種理由，給了秦隕承諾的他，也不管他們感情上是否對等，此時心裡已有了絲奮不顧身的決然。

日晡時，少寅與岐雪陸續醒來。四人喬裝，換上尋常百姓常穿的粗布麻衣，秦隕因在正派面前露過臉，便戴上了少寅提前備好的新面具。慎白出門買回了足量的幹糧，少寅下樓去退房結賬，易容後的秦隕則去馬廄牽馬，順手偷了兩匹良駒。

薄暮時刻，四人出了城。

行至城外一處樹林，秦隕勒繩停馬，看向岐雪道：「岐谷主，先前將你綁來，多有得罪，如今出了城，谷主也不必再跟著我們三人逃命了。」

岐雪一身男子裝束，英氣盡數藏斂在眼中，她看了看慎白與少寅，道：「我現在回去正派也不會放棄對你們的追殺，我在你們手裡他們反而不會輕舉妄動，更何況，我也想代家師拜訪一下青衣子師叔。」

秦隕考慮片刻，覺得她無論是武力或醫術，都不會成為他們的拖累，便點頭答應。

一行四人在城外隨意找了處酒家，吃了些酒食後又披星戴月，一路朝著西南方向奔去。

五日後，行至岳州巴陵縣。

眾人決定不再走官道，改走水路，於是在洞庭湖畔尋了家客棧住下。由於時辰已晚，幾人梳洗後直接睡下，直至第二日辰時過半才陸續醒來。此時天色盡明，日光在層層雲翳後透不過來，隱隱有了要陰天的勢頭。

秦隕醒後便下樓，向店小二打聽渡船的事。

店小二歡歡喜喜地收好秦隕偷偷遞過來的一小塊碎銀，熱情道：「出了城門往西走上三四里地就能看到碼頭，南來北往的船三天兩頭就有，去往西邊的約摸著是隔五天才有一趟。聽客官口音不像是巴陵本地人，您是要去坐船的話，小的正好認識碼頭一位船夫，可以幫您去問問。」

秦隕對岳州不甚熟悉，心想有個本地人幫著他們能省下許多功夫，便點點頭，又給了他一小塊碎銀，囑咐他去問問明後天是否有去鼎州的船。小二喜得合不攏嘴，忙應承下來。

午時幾人用了午膳後，小二便帶著消息前來。

「幾位客官，原本明天有一趟要去鼎州的船，但船夫說這兩日恐怕會下雨，所以推遲到後天，但具體發船時間還是要看這場雨什麼時候停。」

慎白往窗外看了一眼，清晨仍是大亮的天不知從何時起已聚集起一些烏雲，灰濛蒙似籠了一層青煙。

秦隕皺眉道：「除了這趟，還有去西南方的船麼？」

「客官來的不巧，碼頭所有船都推遲了出發的時辰。」

秦隕也望瞭望天，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擺擺手，示意小二出去。

小二走後，少寅擔憂道：「在這兒多待幾天沒事，就怕夜長夢多。」

慎白抬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烏鴉嘴，能挑點吉利的話說麼？」

「怕什麼？你們不是有面具麼？正派那些老傢伙可不一定能像我一樣一眼就認出金針上的紋路出自青衣門。」岐雪氣定神閑地喝著茶，「傳聞岳州君山黃翎毛芽壯多毫，條真勻齊，泡之香氣高爽，嘗之味醇甘冽，湯黃澄亮，今日一品，果真名不虛傳。」

少寅聽了，也學著她抿了幾口茶，吧唧了兩下，嘀咕道：「不就是比其他茶好喝一些麼？」

岐雪瞥了他一眼，鄙夷道：「莽夫。」

自打聽了小二的回覆後，秦隕便一直靜不下心，在房中踱了許久後，決定出門親自去碼頭問問。慎白也在房中悶得慌，便同他一起去了。

兩人出了城門，往西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後，終於遠遠看見了碼頭。

碼頭停泊了許多大船，卻只有裝卸貨物的勞夫在忙碌，前來乘船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慎白看見一個漁夫打扮的老頭正將漁船縛在碼頭柱子上，便走上前幫他把麻繩打好結。老頭

在衣服下擺上擦擦手，道：「小夥子，謝謝了。」

「老人家您太客氣了，舉手之勞。」慎白笑著，「我能問您一個事麼？」

「你問你問。」

「這兩天有去西南方向的船嗎？」慎白指了指不遠處的秦隕，「我兄長要趕著回家成親，可是聽別人說這兩天會有大雨，所有船都推遲了。」

老頭眯著眼看了看秦隕，誇道：「小夥子，你兄長生得可真俊朗。這雨肯定要下，而且會很大，所有有經驗的船夫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船，你們怕是得耽誤兩天了。」

「真的沒有要走的船嗎？錢不是問題。」

老頭堅定地搖搖頭。

慎白面露失望之色，跟老頭道了謝後，走回到秦隕身邊。秦隕似早就料到這個結果，沒有多問什麼，轉身欲離開時，目光掃到遠處三個人後忽然變得凌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