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在鎮上飯店吃飯的時候，碰上了陶頤的國中同學。

陶頤甚至都想不起來這個人的名字了，可誰讓對方記得他，絲毫不客氣拉開旁邊的椅子就坐了下去，自來熟地攀著陶頤的肩膀套近乎。

陶頤看見對面的齊謙君明顯不悅地盯著對方放在他肩膀的手，於是悄然往旁邊一移，將這個老同學的手從肩上抖落了下去，「不好意思，我跟我老闆還有點事要談，以後有時間再敘舊吧。」

他自認已經足夠溫和禮貌。

那人卻不依不饒，一臉痞子樣，輕飄飄地看了眼對面的齊謙君，輕哼：「老闆呀？你老闆這麼有閑情，跑到咱們這個小鎮子來跟你談公事？」

「這跟你沒關係。」陶頤怕他再說下去，會惹得齊謙君生氣，便沉下了臉，冷眼瞪著面前的人。

那人總算識趣了點，摸摸鼻子站起來，「那行，以後聯繫，我現在也去邵城發展了，到時候找你聚聚啊。」

陶頤沒吭聲，對方也不在意，踏著一聳一聳的步伐就踱出了飯店。

「不能去。」那人剛走，齊謙君便沉聲警告他。

陶頤愣了下，夾了根青菜往嘴裡送，「我知道，我怎麼可能跟他聚？謙君哥，你清楚的，我不愛出門。」

「不管怎樣，都不能跟他聯繫。」齊謙君臉色不太好看，那人眼中對陶頤的覬覦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陶頤都不知道他自個有多招人惦記吧。

光是這張臉，就足夠讓他危機感爆棚。

陶頤並不知道齊謙君的想法，也沒放在心上，嘴角一勾，沖他拋了個媚眼，「謙君哥，你這麼緊張，我都要以為你是愛上我了。」

他這話當然只是隨意一說，他跟齊謙君之間，這點打趣還是能經得住的。

「不可以嗎？」誰料齊謙君愣了半秒後，居然笑吟吟地反問他。

陶頤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盯著對面的人看，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可以愛上你嗎？小頤。」齊謙君坦蕩地回望他，目光深情。

他、喊的是小頤。

齊謙君居然說愛他，陶頤愣住，回過神來抿著嘴，面上沒甚表情，低下頭思忖良久。

久到一向都是氣定神閑模樣的齊謙君都有些坐立不安，他兀自笑了一聲：「小頤，我在跟你告白呢，你不用給我什麼回應嗎？」

「你的告白……是給誰的？」陶頤的聲音卻是異常地冷靜。

「當然是給你的了，陶頤。」齊謙君哭笑不得，不明白陶頤是怎麼了。

陶頤臉上堆笑，絲毫沒有被告白的欣喜，只是輕飄飄地問他：「那，如果是交往關係的話，你還會跟現在一樣養著我嗎？」

齊謙君臉色僵住，笑意也逐漸散去，終於想起來，陶頤最在乎的只是錢而已。

見他不回答，陶頤皺起眉頭繼續追問：「還會向現在這樣每個月都給我錢嗎？如果相處方式不變的話，謙君哥，我想我還是能接受的，換個身份而已。」

「小頤……」齊謙君面色複雜，喊了他一聲後，卻吶吶沒了下文。

見狀陶頤瞭然一笑，「謙君哥，你不用覺得我跟了你五年就心生愧疚，我跟你，不是從一開始就說好了，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嗎？你需要我在床上取悅你，我需要你用錢來養著我，所以，你把我當情人養著，我把你當金主供著……」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齊謙君陰沉著臉打斷了，「當情人養著？陶頤，你沒心的嗎？這幾年，你當真就一點兒都沒察覺到嗎？」

察覺？察覺到什麼？

陶頤嗤笑一聲，他倒想察覺出什麼，可是啊，每年的八月二十三，都是給他當頭棒喝的日子，將他所有的察覺都徹底推翻了。

「沒有，謙君哥，我以為，咱倆只是最純粹的僱傭關係。」

「僱傭關係？陶頤，我以為我們是戀愛關係……」齊謙君啞然失笑，頓了下，點頭道，「對，前一兩年，我只把你當情人，可是後來，我把你那裡當成了家，把你當成了愛人。」

「不對，您只是把我當成了於弘冬。」陶頤有點想笑，話未過腦子，就已經將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語畢，倆人都愣住了。

一見齊謙君臉色不對，陶頤只心想，完了，踩雷了。

他誠惶誠恐地等待著齊謙君即將而來的暴怒，可等了許久，陶頤也沒聽見齊謙君說出什麼話來，忍不住將頭抬起道歉：「謙君哥，對不起，我不該提他的。」

陶頤的本意只不過就是想讓齊謙君消氣，主動示軟也沒有什麼。

可齊謙君只是輕笑著，淡淡地問：「你在意他？小頤，你告訴我，你很在意於弘冬這個人嗎？」

齊謙君能在清醒的狀態下輕描淡寫地對他說出這三個字，無疑是讓陶頤驚訝的，至少，在陶頤的認知里，齊謙君不會這麼輕易地提到於弘冬。

所以陶頤只能點頭，「在意，自然是在意的，我再怎麼無所謂，總還是會對自己當替身的原主產生好奇心的。」

這話他說得倒是真心，他確實好奇過於弘冬，更好奇他跟自己相像到了何種地步，竟然甘願讓齊謙君為他這麼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只因為面容相似就能好到這個地步。

只是啊，再好奇，陶頤也沒敢主動詢問一句關於於弘冬的事，更別說知道於弘冬長成什麼樣了。

如今這狀況，是齊謙君先開了頭，那他也沒什麼好扭捏的，就當是滿足一下這五年來的好奇心。

只見齊謙君笑了笑，轉身從身後的外套口袋中掏出了錢包，翻開夾層，將最裡面的那張一寸證件照掏了出來，遞給陶頤，「我只有他這麼一張照片，還是我從他的學生證上給扣下來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陶頤卻看得出他的眼裡始終在掩蓋著一絲什麼情緒，是留戀，或是愧疚？他沒來得及抓住，齊謙君已經將那抹情緒遮掩得幹幹凈凈了。

陶頤沒說話，遲疑了會兒，還是伸手接了過來，視線落在手中的這小小的一寸照上。

第一眼看見時，他是驚愕不已的，上面的這個人，雖然只是十五六歲的男孩青澀模樣，但跟他自己年少時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無論是眉眼還是五官，都跟他幾乎毫無二樣。

偏偏是一樣的臉，可又完全不會將他認錯。

倆人渾身散發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陶頤年少時的照片也不少，那會兒的他一身厭世氣兒，雙眼無神，整個人給人就是一種特別頹的感覺，當然，他現在也還是一樣的散發著廢物氣息。

可於弘冬不一樣，他面無表情，雙眼卻是清澈明亮，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高冷感覺，是那種能讓人不自覺去仰望，彷彿渾身都閃耀著光芒。

分明，他們長得這麼像。

陶頤細細端詳著這個他從未見過卻無形中有了不少聯繫的人，只是一張照片而已，差別怎麼就這麼快凸顯出來了呢？

他必須得相信，自己跟於弘冬是完全沒有可比之處的。

就像上次於弘秋說的那樣，他陶頤憑什麼呢？憑什麼能跟看起來這麼優秀的於弘冬相比？僅僅是他引以為傲的長相，在於弘冬面前，都變得毫無亮點。

「他，挺好的。」陶頤不知道該說什麼，將照片小心地遞還給齊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