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鳳城高閣束良玉 鐵馬飛渡斷金戈(七)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3919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23
「砸!」
一溜宮人轟得湧入屋中,名器被拂落,碎成萬片,上好的茶葉、人蔘散落滿地,滿塘白蓮零落,荷葉被打碎,葉香四散,更有甚者,趁機順手牽羊,趁人不留意時往懷裡藏些精小物事,在中示意蓮心等不得動手,只冷眼旁觀。
「別動。」在中肩膊施力,禁錮住李煙掙扎的雙臂,傳音道,「後發制人,這先機,讓給他們也罷。」
李煙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未領會在中話里玄機,在中只得解釋道:「這老女人囂張得很,不給她點苦頭嘗嘗,她還真以為沒人治得了她!」
若非雙手被箍著,李煙直想拍手稱快,但考慮到劉嬤嬤滋事的理由,又不禁替在中擔心,自在中鬆開的右臂里挪出身來,粉拳緊攥,低聲道:「若死軒轅不信你,姑奶奶我就一拳揍得他找不著北!」
在中睨著揣手看好戲的沈清淺,這人一開始還一副要跟劉嬤嬤拚命的架勢,現在卻閑得彷彿給他壺美酒便能乘興賦詩,前後變化之巨……恐怕他早已經揣測透事情走向了。
劉嬤嬤見無人敢攔,氣焰大熾,眼珠子上翻,顯是不將在中放在眼裡,她手底下人倒是愈砸愈得勁,若手上有梯子,說不定便該上房揭瓦了。
「你們在做什麼!」
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院落里,軒轅羿看著或舉著花瓶,或鞭著白蓮,或手執珠玉的宮人,語氣森寒。他身後,跟著徐長生,楊開泰,想是今日學習書畫時辰已至,二人到這金玉閣中,卻見劉嬤嬤率領一幹宮人在此鬧事,既擔心在中受欺侮,又不敢明裡得罪蘇沫貴妃,是以忙趕到御書房將軒轅請了過來。
「怎麼回事?起來回話!」
劉嬤嬤一見軒轅,腰板挺直,理直氣壯地將前因後果添油加醋一番,無非便是在中如何心腸歹毒,如何先使毒藥害蘇沫貴妃,又用匕首使奸計陷害她,倒說得她自己比竇娥還冤,六月飛雪都不足以形容她心頭所受的委屈。
「當真?」軒轅寒刃般的眼神掃過滿地狼藉,最後,定格在那被毀壞的白蓮上,池塘中心,那對鴛鴦仙被這乒乒乓乓的聲音嚇得躲在蓮葉間,體型嬌小的雌鳥依偎在雄鳥羽翼下,白羽輕顫。
「千真萬確,老奴來的時候,那玉公子手裡還拿著株七毒草,卻被他故意捏碎了,喏,那地上那團青色的東西就是了,他還劃傷自己的手,要陷害老奴,見陷害不成,還欲對老奴下殺手,虧得老奴有這幹奴才助陣,他才不敢妄動,皇上,這妖孽不除,後患無窮啊!」
「劃傷了手?」
「可不是!皇上如若不信,可以叫他伸出手來瞧瞧,那傷口可深著呢!」
軒轅一步一頓地移入屋中,看一眼凌亂不已的正廳,眼神刀子一般銳利。
「來人!」軒轅一聲大喝,一隊禁軍魚貫而入,「將金玉閣圍起來!」
李煙臉色一變,正待發作,卻被在中輕輕攔住:「師兄才是正主兒,你莫搶他風頭。」
劉嬤嬤揚臉看著在中,正暗自竊喜,卻聽軒轅又道:「好生守著各院門,再有人膽敢來尋釁滋事,先杖責三十,再送入洗衣房去,好生反省反省!」
劉嬤嬤眸中的星輝瞬間跌落成兩汪泥淖:「萬歲爺……這……」
「劉嬤嬤留下,這幹鬧事的小奴才,念他們是初犯,杖責十五,罰俸三月,通通帶下去!」
李煙同軒轅相處多年,這還是頭一遭見他如此憤怒,吐吐舌頭縮在在中身後:「臭軒轅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不過他凶凶的樣子好可怕!」
「噓——聽聽師兄怎麼對付老巫婆。」在中將李煙從身後拎出來,好讓她看清劉嬤嬤灰敗的臉色。
「劉嬤嬤,聽說,平素你在宮裡,就像螃蟹一樣橫著走,可有此事?」
「嘻嘻,臭軒轅開始翻舊賬了。」李煙捂嘴偷笑,瞧著劉嬤嬤那一張驟然失色的臉,「呸,讓她得意!」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你主子仗著她那肚子,在宮裡頭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這做奴才的,倒也跟著沾光,平素你們耀武揚威橫行霸道,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計較,但今日居然鬧到金玉閣來了,難道是朕太過寬宏大度,所以你們都視朕為無物?」
劉嬤嬤埋下頭去,抖索著肩膀不敢搭腔。
「剛才告狀的時候不還囂張得很麼,怎的現在啞巴了?」軒轅見劉嬤嬤驚懼的面色,心有不忍,但若不趁此機會好好殺殺她們的威風,以後怕是這後宮的女人都會將這金玉閣當作她們後院,想來便來想去便去,沉聲道,「今兒個的事,朕體諒蘇沫貴妃有孕在身,不追究她管教失職之責,但你作為奴才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三十,你可服氣?」
「回萬歲爺,老奴一條賤命,死不足惜,但這玉公子確實是……」
「是什麼?謀害皇妃?」軒轅冷聲道,「鬼玉若真要害你主子,她便多長了十個心眼,此刻也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何況鬼玉乃是朕千辛萬苦請回來的智囊,他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水底的月影,朕也會千方百計替他尋來,如果就因為你一時莽撞氣走了朕的軍師,你該當何罪?」
劉嬤嬤伏地,粗喘不止。
「你們主僕二人,在後宮耍耍威風,倒也無傷大雅,但你們竟敢擅闖朕軍師的住處,還對他出言不遜,鬧得這清凈地兒雞犬不寧,難道是你們主子久居深宮,不甘寂寞,還妄圖牝雞司晨?」
「回萬歲爺,一切都是奴才的主意,同貴妃娘娘無關,還請皇上莫要怪罪到貴妃頭上,老奴犯下的事兒,願意一力承擔。」
「嘿嘿,看不出來這老傢伙還挺忠心的。」
在中笑著糾正李煙:「這不叫忠心,後宮主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蘇沫貴妃真的失勢,她也沒有好果子吃。」
「嘿,這老不死的想得倒挺遠!這回打得她屁股開花,看她還敢不敢門縫裡看人!」李煙沖著被架出門去的劉嬤嬤做個鬼臉,故意大聲嘲道。
軒轅責備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怪她沒有阻止這場鬧劇,李煙討好地眯著眼,笑聲銀鈴似的:「臭軒轅,還好你及時趕來了,不然我們可就被那幫奴才欺負死啦!」
「你還好意思抱怨,出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派個小太監來通報聲,幸好沒傷著!」
「嗬,你不曉得,你這貴妃的狗腿子可厲害得很吶,把這小小的院子圍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方才我本打算讓那小太監偷偷溜去御書房,結果那小太監還沒出屋門便被劉嬤嬤打折了腿,若不是這位兄弟攔著,劉嬤嬤那一巴掌可就扇你寶貝師弟臉上了!」李煙活學活用,將劉嬤嬤搬弄是非的一套反用在那老奴才身上。那小太監本是不慎被地上的碎片絆了一跤,此刻見事情無端扯到自己頭上,倒覺得自己是因護主而負傷,甚感榮耀地咧嘴傻笑。
「師兄你別聽煙兒瞎說,劉嬤嬤她也犯不著跟我動手。」在中道。
「你真沒事?」軒轅雖見在中面色泰然,卻仍止不住心裡的擔憂,「我聽吳公公說,中午有人在你飯菜里下毒。」
「小德子死啦,被人一箭穿心,見血封喉,可惜都沒問出幕後主使!」李煙咋咋呼呼地比劃道。
「此事恐怕沒那麼簡單,小德子為何會無端拿那混了七毒草和春藥的東西來害我?為何他剛要說出幕後主使的名字就中了冷箭?為什麼我讓蓮心送去御醫院的藥,會出現在毓秀宮中?」
「說不定,有人早就下好了三重套,若七毒草毒不倒你,便利用混入內的春藥,讓你失控,若這藥包被發現,便假手於蘇沫貴妃,借刀殺人。」
「想必那幕後真兇是懷疑公子你肚子里有小娃娃,卻又不敢妄下結論,不過能夠同時疏通御膳房、御醫院、毓秀宮,這人還真神通廣大。」
「我認為是大皇子或者是華陽貴妃。」
「大皇兄被逐出宮後,他的心腹也大多被流放,只少數宮人被安插在雜役房、洗衣房中,不可能還掀得起風浪,何況這七毒草和春藥,御醫院皆有用藥記錄,尋常宮人不可能拿到。」
「小小一包藥,攜帶入宮何其方便,此事若要挨個兒盤查起來,興許得費上個把月功夫。」
「辛苦你了。」軒轅道。
在中笑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總不能白吃白喝,空養得腦滿腸肥對麼?」
欺霜賽雪的面容映著麗日,粉白的唇像是染了胭脂的白荷花,彷彿還帶著絲醉人的馥香,軒轅為那香味蠱惑,不自覺地靠近在中那白皙的面頰。
在中只見軒轅靠近,看他眼神迷離,心知不妙,伸手欲推,右手方觸及他肩膀,便被握住,在中不欲傷他,別過了頭,卻又被軒轅轉過腦袋,固定住,對面那雙瞳孔中痴迷色彩越來越深,而沈清淺此刻正被李煙故意拉到一旁,也未留意到這邊的情況,在中從未恨過自己痛失左臂,現在也恨不能多生出只手來,心裡亂麻絞作一團,低聲喚道:「師兄……」
軒轅似是走火入魔,耳朵里聽不見任何聲音,眼裡除了那片潔白,再容不得其他物事,緊緊扣住在中右手,十指交握,仍向那兩瓣蓮花湊去。
便在相差毫釐之時,那兩瓣白蓮間,忽的滲出兩絲嫣紅,軒轅像是自混沌中猛地挨了一記,驟然清醒,卻見近在毫釐的在中臉色煞白,粉白的唇已被鮮血染紅,又看到自己緊扣著的纖長五指已經被捏得泛青,掌心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又滲出血珠,醒悟過來在中乃是不願意傷他,又不想同他……有那接觸,是以才傷及自身,以換他片刻清醒,軒轅驚愧交加之際,一雙手忽得越過他抱起在中便沖入屋內。
「快傳御醫,快!」軒轅指使著愣在一旁的李煙,雙臂仍維持著攙扶的姿勢,懷中,卻沒了在中的體溫,他盯著沈清淺抱著在中轉入屋中的背影,面目悵然。
屋內一時寂靜,只急急趕來的御醫號著脈,沈清淺、軒轅羿、李煙、蓮心齊刷刷地盯著御醫把著那皓白手臂的兩指,嚇得御醫心神激蕩,只聽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哪還切得准在中脈象。
四人久久等不到結果,心底越來越涼,軒轅嘶聲道:「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他從鬼門關給朕搶回來,搶不回來,朕要你給他陪葬!」
那御醫聽得脊背僵直,半晌,才寧心靜神,腦里漸漸清醒,探清脈象後,大大地鬆一口氣,揩幹額頭冷汗,道:「回萬歲爺,玉公子只是急火攻心,震動肺腑,胎息不穩,才會猝然昏厥,待微臣開幾味藥調理調理,不日便可痊癒。」
「只是急火攻心?」
「的確只是急火攻心,性命無虞,只是男子承孕,有違天道,若不好好調養,只怕到時候難以應對突發情況。」
「你查到男人生子的先例了?」軒轅問出這話時,沈清淺眼睛一亮。
「微臣無能,尚未找到任何前例,皇家典籍亦無任何記載,微臣等苦尋半月,依舊無果。」御醫怯怯地道。
「這事著實不好辦,也難為你們了,但朕相信以各位御醫的本事,定能覓出良方,對麼?」
御醫尚沉吟未答,門外忽然有太監興沖沖地奔入屋內,高呼道:「有了,有……」
沈清淺捂住太監嘴巴,指指床上沉眠的在中,那太監倒吸口冷氣,輕聲道:「皇上,有人揭皇榜了。」
軒轅一聽,大喜:「快請他入宮,朕要親自驗驗他夠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