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沒有為那個女人停留，但還是輸在了體力不支。雨水更是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只要腳下一個不注意，一旦被絆倒或放慢速度就會被喪屍圍住吃掉。

秦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想收回前傾的身體，卻在轉頭時對上一雙無比驚喜的眼睛。那是個年輕女孩，她發現了車裡的他們！ 她想拉開車門開關，卻發現被內鎖了，因此她只能激動地拍著車窗上的鍍膜玻璃，聲音顫抖著：「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它們要追上來了！」

秦哲側目看向楚洛河，卻見他低著頭，緊握雙拳，不知在想什麼。

女孩嚇瘋了，她望著不遠處因被喪屍啃食而不斷掙扎哭喊的人們，拍玻璃的頻率越發頻繁，聲音也湧上了哭腔，極力哀求著：「求求你們求，求求你們！」

秦哲明白，她要是再這樣敲下去，那些喪屍一定會發現他們，到時候就麻煩了，只能打開車門讓女孩進來。

女孩慌忙進了車裡，躲在秦哲他們對面瑟瑟發抖。一身白色連衣裙已經臟成灰色，此刻被雨水完全打濕，全貼在身上。她的頭髮成股黏在臉側，發尖還不斷滴著雨珠，好不狼狽。

秦哲察覺喪屍們在不斷朝車的方向走來，立即示意女孩不要發出聲音，抱著楚洛河的手臂又緊了緊。

女孩看到喪屍不斷從車旁走過，淚水止不住地流。她連忙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這時，一個喪屍突然將臉貼在了右邊的玻璃上，距離車裡的楚洛河只有十厘米！他甚至可以看到喪屍眼眶裡僵硬的眼珠在微微轉動！ 楚洛河閉上眼，緩緩將頭埋進秦哲的頸窩，他依賴他。

因為這是鍍膜玻璃，喪屍看不見車裡的情形，因此它貼了幾分鐘後，就慢慢走開了。在玻璃上留下一層腐爛的皮肉組織，也很快被雨水沖刷下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所有的喪屍都離開了這片區域，三人才深舒一口氣。

「謝謝你們...」女孩紅腫著眼，聲音里還殘留著一絲顫抖。

楚洛河面無表情地打量她，問道：「你，被咬了嗎？」 女孩身體一抖，慌忙地搖頭，堅定道：「沒，沒有！我很好！我沒事！」

楚洛河微眯著眼，看得女孩直往車門縮。

半響後，他才收回視線，閉眼靠在秦哲身上。

許久後，女孩抬眼偷偷瞥了一眼沉睡的兩人，手悄悄摸了摸蜷在里側的左腿，疼得一哆嗦。

如果此刻秦哲兩人睜開眼，就能看到那腿上，有一塊血淋淋的凹陷。

秦哲睜開眼，摸到懷裡柔軟的抱枕，便知道回到現實了。窗簾沒被拉上，可以看到外面繁華的夜景，他居然從上午睡到了晚上。

他從床上起身，打開燈，去沖了個澡。頭髮沒擦幹就去廚房烘焙了一盤披薩，狼吞虎咽地吃完竟然覺得還沒飽，於是又下了袋速凍餃子。

吃飽喝足後，他抱著抱枕靠在床頭髮呆。這次是他想睡，生理上卻不困。

秦哲很擔心楚洛河有事，恨不得一直待在他身邊。但越是這樣，秦哲的理智就越奮力地發出警報：那不是現實世界，一切都是假的。

可越是這樣被警告，心裡就越壓抑，越難受。

秦哲嘆氣，舉起這大紅抱枕看了一會兒，又無言地抱回懷中。他關上燈，打開電視，看著熒幕上的畫面，思緒卻不知飄往了何處。

「你醒醒啊！」他的意識剛回歸那個世界，就被楚洛河卡在喉嚨里的呼喊驚得立馬睜開了眼。

入眼的是楚洛河被那女孩壓在身下，她的雙手雖然被他困住，但頭仍在奮力向下，想咬住他的脖子。

女孩變成喪屍了？！ 秦哲當即抓起旁邊的槍，想給她一槍。

「不！用刀！包里！」楚洛河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秦哲來不及思考，立刻在包里握住刀柄，揚起刀刃想插入女孩的頭顱。但女孩才剛屍變，頭蓋骨依然堅硬，只被劃爛了一層頭皮。

血登時順著她的臉頰，滴在楚洛河臉上。

秦哲見砍頭不行，那就只能割脖子了。剛兩三刀下去，血就跟噴泉似的噴了出來，等秦哲哼哧哼哧把頭割下來，底下的楚洛河已被血淋得看不見臉了。

秦哲當下也顧不及其他了，打開車門就把還在張合牙關的頭顱扔出去，把那身體也拋下了車。做完這一切，秦哲關門，靠在車裡喘息。

而楚洛河卻像是陷入了魔怔，躺在原地一聲不吭。

秦哲見他反應不正常，慌忙抱起他，想用布把他抹幹凈，卻不想被他一把推開。

秦哲知道他肯定受了刺激，便沒有強求，沉默地看著他又將自己蜷縮在角落，低著頭看不見面容。

一陣死寂後，楚洛河開了口。 「你走吧。」

秦哲皺眉，沒說話。

「知道為什麼不讓你用槍嗎？」 沒子彈？或者沒有裝消音器？秦哲這樣想著。

「因為最後一顆子彈，是留給我自己的。」楚洛河抬頭，明明笑著，眼淚卻無聲落下。

還沒等秦哲反應，他又吐出幾個字，令秦哲愣了許久。

他說，「我被咬了。」

「我被咬好久了。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即使父母不在了，至少有舅舅一家人關心啊。但末世來了，他們親手把我送到了實驗基地，換了兩袋面。他親外甥就值兩袋面！」楚洛河無力地笑著，眼神飄忽，「然後，我被注射了k65x疫苗，那些人帶著防毒面具，每天都會來抽我的血。我想啊，這樣也好，挺安穩的。可是有一天，基地淪陷了，所有人都不會去在意一個試驗品。那一刻，我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喪屍啃食。我不想死，我拚命掙扎，我逃了出來......」 楚洛河聲音很輕，卻讓秦哲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你看，真丑。」楚洛河撩起上衣，瘦骨嶙峋的上身便呈現在秦哲面前。那些被啃食的凹凸不平的傷口部分結了痂，但大部分卻在腐爛。

秦哲看著，自己卻彷彿疼得呼吸困難。他怎麼能如此後知後覺！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少年的痛苦！

「我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了，可能隨時都會屍變。」楚洛河苦笑一聲，「其實我想自私一回的，我想讓你留下來陪我，我，我想自私一回的......」他又哭又笑，神經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秦哲嘆了一口氣，一把撈起他，擁進懷中。「睡吧，你困了。」

楚洛河手抵在他胸口，想推開，又不忍推開，僵在那裡。

秦哲不容他拒絕，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我陪你。」

楚洛河眼淚簌簌而下，邊哭還邊嚷嚷：「哭得跟娘們兒似的，是不是很丟臉...」

秦哲勾唇：「沒事，我皮厚，可以揭一張給你。」

楚洛河：「......」

是不是看起來越冷酷的男人，就越容易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