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看著面前簡單的菜式，對面的黎明看著宋離的神情招了招手：「坐吧，一些家常菜而已沒怎麼準備了，見諒。」

宋離回過神抬頭看著黎明：「沒有沒有，我覺得很好，很…溫暖。」黎海坐在宋離身旁，眼神中多了些欣慰。

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黎風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愣神，似乎是沒料到宋離也在：「父親……」

黎明擺擺手：「黎海帶來的客人，你過來坐吧，不要傻站著了。」

黎風有些疑惑，還是上前坐下，沖著宋離眨眨眼表示了困惑，宋離看著他，只好聳聳肩也沒說什麼。

這席飯似乎不能用溫馨來形容，四個男人的飯桌顯然沒有什麼可以真正交流的，黎明偶爾提起兩句公司的事，黎海也就是跟著回應兩句。

黎明似乎是不經意，問道：「小宋，你的父母都不在你身邊嗎？」

宋離愣了下：「是的，他們的工作主要是涉外方面，我成年之後他們就很少回國了，基本過年過節都是我出國見他們。」

黎明若有所思：「這樣啊，小宋啊，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麼兜兜轉轉做了現在的工作？」

宋離頓了頓就微笑著說：「可能我有點任性，而做自己現在事情真的是一件難得又任性的事。」

黎明也笑了笑：「年輕真是好，如果我還年輕的話，我也會這樣的。」

黎風聽著他們的對話，默默放在心裡：父親為什麼突然問宋離這樣一個外人這些事情，他不像是關注這些的人。

黎明少有的多話，在飯桌上和宋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偶爾也問問黎風的近狀，就像是普通的家庭，只不過只有幾個大男人看著有些嚴肅和怪異。

一席飯後，宋離和黎海一同去道別，黎明突然說道：「小海，你去把之前我派人去你樓上房間里放的的那個袋子拿過來吧。」

黎海沉默了一下，隨即：「好。」

黎明看著離去的黎海，轉身收拾著書房的書籍：「小宋，我不是什麼老古板，也不是什麼非常開明的人，但是你們的事，我沒有意見。」

宋離有些疑惑，黎明轉身看著沉默的宋離笑了笑：「小海從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更懂事更穩重，也更…孤獨，我工作非常忙，即使想要陪伴也沒辦法。和他之間一直也有隔閡，但是當他告訴我你的事情的時候，他眼神中的光彩，是以前我從來沒看過的，我知道，你可以給他快樂給他溫暖，我也知道，你對他是真心的，我這麼大年紀了看過的人也不少，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宋離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我……」

黎明走上前拍了拍宋離的肩膀：「行了，小宋，只要他開心，只要你是真心，年輕人的事情我是沒有意見的，其實我也摻和不上什麼。」

路過書房的黎風在門口獃獃地站著，他一瞬間似乎感覺自己已經不知道身處何處，自己已經不知道該對哪件事更加吃驚，是宋離和黎海的關係，還是父親對他們的關係異於常人的包容。

黎風還記得，母親曾經抓著自己流淚：「我知道你不喜歡女人，但是你要是想要作為黎氏集團的傳人，你就不能有任何錶露。」

當時的黎風已經萬般無奈：「可是我不想當這個傳人啊。」

母親的眼神瞬間變得陰狠：「黎風！你不能這麼想，我們的未來絕對不可以局限於此，媽媽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算是媽媽求你了。」

黎風看著面前已經有些瘋狂的母親，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為什麼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為什麼自己的人生去為別人而活。

在母親的時刻渲染下，黎風想像了無數次父親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後的厭惡的反應，或是失望，或是崩潰，但千想萬想，都想不到現在自己眼前這個結果，難道是黎明的包容嗎？

不，黎風意識到，這份包容只屬於黎海，屬於黎明所深愛的程沁的兒子一個人，自己所差的並不是從小到大的父親，而是這份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愛與包容。

黎風的內心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情感，最多的是震驚和崩潰，他真正意識到自己任何的行為和努力真的是毫無意義的，自己永遠不能達到黎海所擁有的，黎風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感受，再多的努力再多的犧牲也無法得到黎明的認可，而黎海從一出生就註定在黎明的心上佔據了無可替代的地位。

他沒有想到，他意識到這個事實，是用這樣一種方式，是用黎海的快樂與理所當然襯托出了自己的卑微。

讓他更加無法接受的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懷揣著一份情感的宋離，早已是黎海的了，在這個國家自己唯一的認為可以理解自己的人成為了別人的人，這個人，恰恰是擁有了自己無法擁有的一切的黎海。

黎風在一瞬間思緒纏繞在心頭，像是深海里的海草將他緊緊纏繞，快要窒息，他不是個容易嫉妒的人，但此時的他，內心早已被這些惱人的思緒纏滿，被佔據，黎風站在原地搖搖欲墜。

黎海的腳步聲靠近，黎風回過神，不小心腿軟一個踉蹌，還是轉身躲進了走廊末端隔間，看著黎海的身影閃進了書房。